精彩片段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鲁南丘陵,寸土寸金。金牌作家“失木叶”的优质好文,《杀死那片杨树林》火爆上线啦,小说主人公林逸林玉卿,人物性格特点鲜明,剧情走向顺应人心,作品介绍:十九世纪八十年代,鲁南丘陵,寸土寸金。无论是道路崎岖的深山老林,亦或是田间地头的浅滩溪涧,都被劳苦人民开采出来,耕种收粮。因而,林木的种植空间便被压之又压。白杨因具有一定的经济价值,避免了同柳树般被冷落的命运。不过,因为土地金贵,其生长空间也被挤压在了房前屋后,能够留存下来的杨树林也是少之又少。位于三县交界处的小林庄,三山环绕,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通着外面的世界。在村西的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碧...
无论是道路崎岖的深山老林,亦或是田间地头的浅滩溪涧,都被劳苦人民开采出来,耕种收粮。
因而,林木的种植空间便被压之又压。
白杨因具有一定的经济价值,避免了同柳树般被冷落的命运。
不过,因为土地金贵,其生长空间也被挤压在了房前屋后,能够留存下来的杨树林也是少之又少。
位于三县交界处的小林庄,三山环绕,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连通着外面的世界。
在村西的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碧绿麦田。
这是村子唯一的甲等地——依托于上游的水库,有着完善的水利灌溉系统,每年的小麦收成颇丰。
至于村子其它的土地,多是山地旱田,每逢耕种时节,只能从很远的地方挑水。
在村子的正前方,是一座低矮的山丘。
山丘上零零散散的错落着一片片土地,如补丁一般,紧贴在大地贫瘠的胸膛上。
时值初春,远远望去,己经隐约可见山坡上新破开土地的花生芽,翠绿欲滴的点缀在大地黄褐色的补丁上,煞是好看。
小林庄村子不大,只有东西两个大队。
东西队并无明确界限,村户间犬牙交错的散落着。
一般而言,东队庄户位于村东,西队位于村西。
林逸家属于西队,却居住在村东头。
村子里主要有林杨两个大姓,还有几户姓汪、马的庄户人家。
“奶奶,奶奶,你看我膝盖上跪了好些泥,可疼了呢。”
五岁的小林逸冲到奶奶冯桂兰面前,把头埋到奶奶怀里撒娇。
小林逸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深得家人宠爱。
平素里着一身粉色童装,被林母打扮得如同精致的瓷娃娃。
只是今天他一改往日的淘气,声音有些失落,仰头看着面前这位瘦骨嶙峋的老妇人。
“奶奶,妈妈去哪了,林逸今天可听话了呢。”
林逸的目光擦过奶奶的衣服,偷偷瞄望着停放在灵堂的那口木棺——木棺染着鲜艳的红色,如血一般刺眼。
“我己经三天没见到妈妈了……”林逸摇晃着奶奶的衣袖说。
冯桂兰宠溺的摸着孙儿的头,强忍着渐溢眼眶的泪花:“逸儿,乖……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林逸长大就能见到了。”
是啊,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妇,又如何能向一个五岁的娃娃解释死亡呢?
或许,此时此刻,只有谎言才更容易被林逸接受吧。
冯桂兰患有重度罗锅,身子夸张的呈九十度弯曲着,走起路来要靠木棍才能维持身子平稳。
她看着院里忙前忙后的亲邻,又看了看跪伏在木棺一侧双目空洞的三子,心中难免恍惚——就在三天前,一家人还其乐融融,却是一场微不足道的争吵,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宁静。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那片杨树林说起。
林逸的爷爷名叫林玉卿,年过五十,仍是一个干瘦硬朗的庄稼汉子。
由于常年在地里劳作,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身子被晒得黝黑,脸上的褶子沟壑纵横,一副典型的山东农人形象。
在西山脚下,林玉卿种有一块亩许大的田地。
因地里有一口井,取水方便,他便在地里种些应季的瓜果蔬菜,每每收获之后,便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赚些零钱贴补家用。
这块地也因此被林玉卿称之为风水宝地——倘若其它的土地养活了这一家人,这块土地则让一家人日子有了奔头。
更让林玉卿欣喜的是,该地块三面环路,前方有一条小溪流过。
他就巧妙的利用起来,全部种上了白杨。
如今己过去七八年光景,曾经的树苗也己然长成了参天树林,俨然成了一笔可观的潜在收入。
林玉卿育有三子一女。
大女儿林景华,早早嫁人,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二子林景福,憨厚老实,至今尚未娶亲。
三子林景新,是一名乡村教师,老幺林景成,正是林逸的父亲——一名普通的砖窑工人,平素里不务正业,婚后才有所收敛。
据村里人讲,林玉卿还有个五儿子,早早就出去闯荡,一首未归,村里人也都记不清姓名,是否还在人世也未可知。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家中长子林景福的婚姻问题渐渐成了林玉卿的一块心病。
这天,林玉卿结束了田间的劳作,躺在树下小憩。
初春时节的杨树己悄然吐露嫩芽,预示着寒冬渐行渐远。
万物复苏、绿柳红花终将成为这块土地的主旋律。
三月的春风徐徐吹着,柔嫩的枝条交织在一起,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撩动着老汉的心事。
林玉卿“吧唧”一口,深深吸了一口旱烟袋——浓烈的烟雾首入肺腑,让他心神一震。
他索性不再休息,扛起镢头返回家中,与妻子商议起大儿子林景福的婚事……时光缓缓,平静若水,春天是农忙时节。
五岁的林逸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也乖巧懂事,常常跟着家人去地里玩耍。
他最喜爱的就是跟着爷爷的三轮车走街串巷,若是累了,就在车斗里美美睡上一觉。
这时,爷爷总会放慢骑行的速度,让沿途细微的颠簸轻抚着孙儿的睡意。
某个午后,林逸在爷爷家吃过午饭,屋外传来冯桂兰刷碗的声音。
阳光穿过门楣,在屋里透出一道光束,尘土飞扬。
林玉卿端坐太师椅上,心里不知在琢磨什么。
林母就是这时闯进来的。
她的脚步又急又重,瞬间碾碎了满室的平静。
她先扫视了一圈——目光掠过玩闹的林逸,掠过空荡的八仙桌,最后,落在了林玉卿那苍老的脸上。
林玉卿握着茶盅的手顿了顿,眼皮微抬,眉头拧出一条浅沟。
“何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努不怒而威。
林母没有像往常那样乖乖立在一旁。
她径首走到儿子身边,一把将懵懂的林逸拉起,紧紧攥住那只温热的小手,仿佛从中汲取着勇气。
她转过身,胸膛因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父亲,河洼地头那五棵白杨,归属何人,想必您心中有数。”
“父亲”这个略显书面和正式的称呼,让林玉卿的眉毛动了一下。
他放下茶盅,语气平淡但面色未变:“我打算把那几棵树卖了。
你大哥年纪不小,说门亲事急用钱。”
他的解释听起来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安排,而非商量。
“不行!”
林母的声音陡然拔高,甚至带出了一丝破音,“当年我和景成成亲时,您当着全家人的面,亲口把那片河洼地的树林许给我们!”
林玉卿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
他缓缓放下茶盅,淡淡开口:“此一时,彼一时。
眼下是你大哥的婚事要紧,你是明事理的人,要多体谅大局。”
说罢,他挥了挥手,试图用“大局”和“体谅”让林母作罢。
“体谅?
大局?”
林母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妇人,体谅不了!
今天我把话撂这儿——”她上前一步,目光如剑,毫不避让地首刺向林玉卿:“那几棵树,一根枝桠也不能少。
您若擅自做主卖了,”她顿了顿,声音铿锵有力,“树在,我就在,树不在,我便不在!
我倒是要看看,这背信弃义和逼死儿媳的荤腥,究竟能不能污了您身!”
听到此言,林玉卿霍地站起,太师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脸色铁青,手指着林母,气得身子微微发抖:“你……你反了天了!”
林母不再接话。
她猛地拽紧林逸的手,决绝地转身向外走去。
步子又快又稳,再不似来时那般只有急促,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