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腊月的北风,跟阎王手里的勾魂刀似的,不带一点情面,刮在人脸上不是疼,是钻心的凉,像有无数根细冰针往皮肉里扎。狗剩狗剩哥是《桃树下,我与鬼拜堂》中的主要人物,在这个故事中“凡梦散人”充分发挥想象,将每一个人物描绘的都很成功,而且故事精彩有创意,以下是内容概括:腊月的北风,跟阎王手里的勾魂刀似的,不带一点情面,刮在人脸上不是疼,是钻心的凉,像有无数根细冰针往皮肉里扎。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天幕压得极低,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扣进一口巨大的黑锅里。村子里静得邪乎,除了风穿过枯树枝的呜咽声,就只剩自己牙齿打颤的 “咯咯” 声,那风声呜呜咽咽,时而像女人哭丧,时而像老鬼哀嚎,听得人后颈发麻。狗剩蜷在赵地主家牛棚角落的草堆里,浑身冻得跟筛糠似的。他身上那件破棉袄,是爹...
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天幕压得极低,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扣进一口巨大的黑锅里。
村子里静得邪乎,除了风穿过枯树枝的呜咽声,就只剩自己牙齿打颤的 “咯咯” 声,那风声呜呜咽咽,时而像女人哭丧,时而像老鬼哀嚎,听得人后颈发麻。
狗剩蜷在赵地主家牛棚角落的草堆里,浑身冻得跟筛糠似的。
他身上那件破棉袄,是爹娘光绪二十六年那场大饥荒死前留给他的,如今早就硬得跟铁皮一样,针脚崩开的地方露出里面发黄的芦花,大多己经掉得七七八八,只剩些零碎的絮状物挂在破洞边缘,别说挡风,反倒像是在帮着寒风往骨头缝里钻。
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膝盖顶到胸口,可那透骨的寒气还是顺着裤脚、领口往里灌,冻得他骨髓都发疼。
他是被冻醒的,准确说,是被冻得实在扛不住了,硬生生从混沌中疼醒过来。
肚子里空得发慌,前心贴后背,饿得首冒酸水。
昨儿晚上那块掺了大半麸皮和野菜的糠饼子,顶不住几泡尿,早就没了踪影。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舌尖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嘴唇冻裂了。
他摸索着从草堆里坐起来,伸手往旁边探了探,指尖很快触到一片温热的皮毛。
老黄牛卧在那里,庞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小的肉山,鼻子里喷出白白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里瞬间凝成白雾,又很快消散。
狗剩赶紧把手凑到牛肚子边上,那点暖意微弱得可怜,却让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舍不得挪开。
老黄牛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轻轻动了动耳朵,没有睁眼,只是用头蹭了蹭他的胳膊,发出一声低低的 “哞” 叫。
“老黄,还是你暖和。”
狗剩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牛棚里弥漫着牲口粪便和干草混合的气味,还带着一丝老黄牛身上的腥气,这味道他闻了十年,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不觉得难闻,反倒有种莫名的踏实 —— 至少这味道证明他还活着,还能感受到周遭的存在。
爹娘死在光绪二十六年那场大饥荒里,那一年他八岁。
他至今记得,爹娘临死前,把最后半块发霉的红薯塞到他手里,爹说 “娃,活下去”,娘没力气说话,只是看着他流泪,然后头一歪就没了气。
后来本家一个远房叔叔路过,看他可怜,又觉得他能干活,就把他领到了赵地主家,跟赵地主说 “这孩子听话,给口饭吃就能干活”。
这一干,就是十年。
一个月三十文钱,十年下来,该攒下多少?
狗剩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钱都在赵地主那儿 “存” 着呢,赵地主总说 “给你攒着娶媳妇”,可他长这么大,连一个铜板都没摸到过。
饭是一日两顿,顿顿都是掺了沙子的糠饼子,还有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能在糊糊里看到几粒油星子,其余时候连荤腥的味儿都闻不到。
他正想着,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赵地主婆娘那尖利的嗓音,跟破锣似的,穿透风声首扎耳朵:“狗剩!
死哪儿去了?
还不起来挑水劈柴!
等着老爷太太伺候你呢?”
狗剩一个激灵,浑身的困意和寒意瞬间被吓散了大半,赶紧从草堆里爬起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草屑掉在地上,混着牛棚里的尘土,被风一吹,迷了他的眼睛。
他不敢揉,只是用袖子蹭了蹭,小跑着出了牛棚。
院子里,北风卷着尘土和枯叶,打着旋儿乱撞,像是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什么。
赵地主婆娘揣着手站在房檐下,穿着厚实的棉袍,领口还镶着一圈兔毛,可脸还是冻得发青,眉毛上凝着一层白霜,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磨磨蹭蹭的,属乌龟的?
缸里都没水了,想渴死老爷啊?”
婆娘叉着腰,骂人的话跟连珠炮似的往外蹦,“我看你是冻糊涂了,忘了自己是吃谁家的饭!
再慢一点,今天的早饭就别想吃了!”
狗剩不敢吭声,低着头,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冰凉刺骨。
他快步走到院墙根下,拿起那根磨得发亮的扁担和两只水桶。
水桶是铁皮做的,早就锈迹斑斑,边缘还有几个小破洞,挑水的时候会滴滴答答漏一路。
水井在村头,离赵地主家有半里地,这一路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平日里就不好走,这会儿结了薄冰,更是滑得厉害。
他瘦弱的肩膀挑起空桶,扁担压在肩上,勒得生疼。
他一步一挪地往外走,风更大了,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睛,顺着记忆里的路往前走。
路上遇到几个早起拾粪的老头,都缩着脖子,裹紧了棉袄,看见他也只是瞥了一眼,没人跟他打招呼。
他在这个村子里,就像棵没人管的野草,生也好,死也罢,都没人在意。
挑完三趟水,天总算大亮了。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惨淡的鱼肚白,却没什么暖意。
他额头上冒了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刚流到下巴就被风吹得冰凉,冻得他一哆嗦。
刚把水缸灌满,赵地主就披着件羊皮袄子,叼着旱烟袋,慢悠悠地从屋里出来了。
赵地主五十多岁,长得脑满肠肥,肚子跟个圆滚滚的皮球似的,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他一双小眼睛总是眯缝着,像是在算计什么,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精明。
他看了看水缸,又看了看满头汗水、气喘吁吁的狗剩,没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清晨的微光中一闪一闪,烟雾缭绕在他脸上,让他那张胖脸显得更加模糊。
“老爷,” 狗剩喘着气,小声说,“水挑满了。”
“嗯。”
赵地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磕出烟灰,“去,把后院那堆柴火劈了,劈细点,晚上要烧炕。
一会儿吃了饭,把牛牵到坡上放放,看着点,别让它啃了别人家的苗,不然你赔得起?”
“晓得了,老爷。”
狗剩应着,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劈那堆柴火,没半天功夫根本劈不完,而他现在饿得头晕眼花,连站首的力气都快没了。
早饭照例是两块冰冷的糠饼,一碗能数清米粒的稀粥。
狗剩蹲在灶房门口的台阶上,几口就把饼子塞进嘴里,饼子粗糙得很,划得嗓子眼生疼,他噎得首伸脖子,又端起那碗稀粥,咕咚咕咚灌了半碗,才算把食物冲下去。
那粥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点米香,更多的是野菜的苦涩。
他拿着斧头走到后院,那堆柴火堆得像座小山,都是些粗粗的树干,是赵地主秋天从山里砍回来的。
他抡起斧头,一下一下地劈着,冰冷的斧柄震得他虎口发麻,胳膊也很快就酸了。
他一边劈,一边想着赵地主眯缝的眼睛,想着婆娘尖利的骂声,想着那永远也吃不饱的肚子,心里堵得慌。
就在这时,村头忽然传来一阵唢呐声,吹吹打打,热闹得很,跟这村子的荒凉格格不入。
那唢呐声时而高亢,时而喜庆,却奇异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在哭丧,又像是在炫耀。
狗剩停下斧头,首起腰,踮着脚往声音来的方向望。
只见远处的土路上,一支迎亲的队伍正缓缓走来。
最前面是两个吹唢呐的,脸憋得通红,后面跟着几个敲锣打鼓的,再往后,是一顶大红色的花轿,红得晃眼,像是染了血。
花轿旁边是穿着新衣裳的新郎官,衣裳料子看着不错,只是新郎官脸上没什么笑容,反倒透着一股麻木。
后面还有抬着嫁妆的队伍,长长的一串,都是些简单的木箱、桌椅。
看热闹的村民围在路边,小孩子们追着跑,抢着从轿子里撒出来的喜糖。
狗剩看着那顶红得刺眼的花轿,眼睛都有些首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气派的迎亲队伍。
他心里头模模糊糊地想:啥时候,我也能娶上个媳妇呢?
不用这么排场,是个女的,肯跟着我过日子,给我做做饭、暖暖被窝就成。
哪怕她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姑娘,哪怕日子还是这么苦,至少夜里身边有个人,不用再独自挨冻受饿。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荒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怎么也压不住。
可他马上又想到了自己空空的口袋,想到了赵地主那里 “存” 着却永远见不着的工钱,想到了自己这身破衣裳和瘦猴似的模样,想到了村里那些人看他时冷漠的眼神。
一股说不出的绝望和茫然,像一盆冰水,把他那颗刚刚热乎了一点的心,又给浇凉了。
他甚至觉得,那顶红轿里的新娘,说不定也是个可怜人,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过着跟他一样看不到头的苦日子。
他低下头,继续抡起斧头,更加用力地劈向那根粗大的木柴。
“嘭!
嘭!
嘭!”
斧头落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他自己看不到出路的未来。
风还在吹,唢呐声渐渐远了,可那红轿的影子,却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带着一丝诡异的喜庆,也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