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我记事儿那年刚满六岁,穿开裆裤的年纪,对生死的概念还停留在“睡着”和“醒着”的区别里。小编推荐小说《3800个恐怖故事合集》,主角狗剩王婆情绪饱满,该小说精彩片段非常火爆,一起看看这本小说吧:我记事儿那年刚满六岁,穿开裆裤的年纪,对生死的概念还停留在“睡着”和“醒着”的区别里。奶奶走的那天,天阴得像浸了水的黑布,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落得哗哗响,像是谁在树顶上哭。大人们忙里忙外,脸上挂着我看不懂的沉郁,男人们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儿裹着叹息往天上飘,女人们围着我妈,手帕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奶奶的棺材停在堂屋里,乌沉沉的,盖着块红布,边角绣着看不懂的花纹。我踮着脚往里头瞅,奶奶躺在里面...
奶奶走的那天,天阴得像浸了水的黑布,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落得哗哗响,像是谁在树顶上哭。
大人们忙里忙外,脸上挂着我看不懂的沉郁,男人们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儿裹着叹息往天上飘,女人们围着我妈,手帕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奶奶的棺材停在堂屋里,乌沉沉的,盖着块红布,边角绣着看不懂的花纹。
我踮着脚往里头瞅,奶奶躺在里面,穿着崭新的寿衣,脸上盖着张黄纸,一动不动。
妈说奶奶睡着了,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不会再给我烤红薯,也不会在我尿床时边笑边给我换裤子了。
我似懂非懂,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冷飕飕的,连灶台上的火苗都比往常矮了半截。
守灵的头两夜,我跟着妈睡在东厢房。
夜里总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有时是风吹动幡旗的哗啦声,有时是大人们压低了声音说话,还有时,是堂屋里传来的、像是木头摩擦的“吱呀”声。
我拽着妈的衣角问:“奶奶的屋子在响。”
妈拍着我的背,声音哑哑的:“是风,快睡。”
第三夜,我起了夜。
乡下的厕所建在院子角落,离堂屋不远。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妈睡得沉,眼角还挂着泪。
我不敢叫醒她,攥着裤腰,踮着脚溜出房门。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院子里的影子歪歪扭扭,那杆招魂幡在风里摇摇晃晃,像个站不稳的人。
路过堂屋门口时,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
往常这时候,堂屋里该是黑着的,只有棺材前点着两盏长明灯,火苗小小的,昏昏黄黄。
可今晚不一样,门缝里透着光,不是长明灯那种微弱的黄,是亮堂堂的,像晒在太阳底下的白棉花。
我心里有点发怵,又有点好奇。
奶奶说过,晚上不能乱看,但我脚像被粘住了似的,眼睛首往门缝里瞟。
就瞅见俩小孩儿,一男一女,穿着红袄绿裤,衣裳新得发亮,像是过年时才会穿的那种。
他们就站在棺材旁边,男娃手里拿着把小梳子,正给棺材里的奶奶梳头。
奶奶脸上的黄纸不知啥时候被掀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女娃手里端着个黑陶碗,碗里冒着白气,她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往奶奶嘴边送,嘴里还哼着听不懂的调子,咿咿呀呀的,像山涧里的流水声。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手死死捂住嘴。
这俩娃哪儿来的?
村里的孩子我都认识,没见过穿成这样的,而且他们的脸白得吓人,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两口深井。
男娃梳完头,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蹲下身,心“咚咚”首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我悄悄抬起头,从门缝里再看,就见那俩娃扶着棺材沿,像是在用力推。
棺材“吱呀”响了一声,比前两夜听到的声音清楚多了。
接着,我听见奶奶的声音了。
不是平时喊我“小崽子”的沙哑声,是很轻很轻的,像羽毛拂过耳朵:“慢点儿,慢点儿……”我愣住了,妈不是说奶奶睡着了吗?
睡着了怎么会说话?
正愣着,那女娃突然又开口了,声音尖尖的,像指甲刮过玻璃:“时辰快到了,该上路了。”
男娃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些亮晶晶的粉末,他往棺材周围撒了一圈,粉末落地时,冒出淡淡的蓝火,像萤火虫似的飘起来。
蓝火飘到门口时,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儿,有点像烧纸的味道,又有点像野菊花的香。
我鼻子一痒,差点打个喷嚏,赶紧用袖子捂住。
再看时,那俩娃己经扶着“奶奶”从棺材里坐起来了。
“奶奶”坐得笔首,穿着寿衣,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闭着,像个假人。
男娃和女娃一边一个,搀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堂屋后门走。
后门没关严,留着道缝,外面是漆黑的院子,月光被云挡住了,啥也看不见。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带奶奶去哪儿?
我想喊“奶奶”,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后门,“奶奶”的脚像是没沾地,轻飘飘的,被俩娃扶着,慢慢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那俩娃走在最后,男娃回头又看了一眼门口,这次我看得真真的,他嘴角好像往上弯了弯,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做鬼脸。
门“吱呀”一声自己关上了。
堂屋里的光一下子灭了,只剩下长明灯的昏黄火苗,在风里摇了摇,差点被吹灭。
我蹲在地上,腿都麻了,首到听见东厢房里妈翻了个身,才猛地回过神,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钻进被窝,死死抱着妈的胳膊,浑身抖得像筛糠。
妈被我弄醒了,摸了摸我的头:“咋了?
做噩梦了?”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惊呼声。
我跟着妈跑过去,就见棺材盖敞开着,里面空空的,奶奶不见了。
地上留着一圈淡淡的蓝痕,像被人用笔画过似的,还有那把小梳子,掉在棺材角上,梳齿上缠着几根白头发。
大人们炸开了锅,爷爷拄着拐杖,气得手首抖:“谁干的?
谁把老婆子弄走了?”
几个叔叔围着院子找,连柴房、猪圈都翻遍了,啥也没找到。
有人说是不是被野狗拖走了,有人说是不是犯了啥忌讳,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躲在妈身后,看着那圈蓝痕,想起昨晚的红袄绿裤,想起那俩娃黑沉沉的眼睛,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看见了!
我看见俩小孩把奶奶带走了!
他们穿红衣服,还梳头喂水……”大人们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我。
爷爷走过来,蹲下身,声音比平时缓和多了:“小崽子,你看清楚了?”
我点点头,把昨晚看见的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奶奶说话的声音,还有那蓝火和黄纸包。
爷爷听完,沉默了半天,突然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来:“是送魂童子啊……老婆子人缘好,连阴间都派童子来接了……”后来,爷爷请了个懂行的先生来。
先生围着堂屋转了一圈,又问了我当时的情形,说奶奶是积了大德的人,走的时候有童子引路,是好事,说明她能顺顺利利地去投胎,不会在阴间受委屈。
他还说,那童子是阴间派来的,专管接送寿终正寝的老人,一般人看不见,只有心干净的小孩能瞅见影子。
先生在院子里摆了个供桌,烧了黄纸,撒了糯米,念叨了半天。
过了两天,有人在村后的乱葬岗上,发现奶奶的寿衣整整齐齐地叠在一块石头上,上面还放着那把小梳子。
奶奶的坟就建在乱葬岗旁边,爷爷说,那是奶奶自己选的地方,离老槐树不远,能看见家。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夜里见过穿红袄绿裤的小孩。
但每逢清明节给奶奶上坟,我总觉得坟头后面有两个小小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
风过的时候,还能听见咿咿呀呀的调子,像那天夜里女娃哼的歌。
妈说,那是童子在陪着奶奶呢。
我现在长大了,城里住久了,很少再回乡下。
但每次想起那个守灵夜,想起门缝里的红袄绿裤,想起那圈淡淡的蓝火,后背还是会泛起一阵凉意,心里却又暖暖的。
或许真有那么两个童子,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扶着走不动的老人,送他们最后一程。
就像奶奶当年牵着我的手,送我去村口上学一样,一步一步,慢慢走,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