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楔子 · 河图谶天启元年冬,荧惑守心,紫微垣黯。都市小说《长安璇玑赋》是大神“娜兰纳尔”的代表作,李泰洛清漪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楔子 · 河图谶天启元年冬,荧惑守心,紫微垣黯。昆仑墟古碑自裂,现西十九字,字如血篆:“洛水神女,血落长安。人龙隐于东宫,孤狼啸于天山。阴兵借道,灵石为眼;九钉镇魂,三界同乱。唯神女归墟,可止此劫——然归墟者,永不得返人间。”钦天监大惊,焚其文,奏曰:“妖言惑众,不足为信。”然西域巫祝窃录残卷,传于暗市,私语曰:“神女现,则长安乱;神女死,则天下安。”无人知,那神女,正披着月白襦裙,走在朱雀门外的...
昆仑墟古碑自裂,现西十九字,字如血篆:“洛水神女,血落长安。
人龙隐于东宫,孤狼啸于天山。
阴兵借道,灵石为眼;九钉镇魂,三界同乱。
唯神女归墟,可止此劫——然归墟者,永不得返人间。”
钦天监大惊,焚其文,奏曰:“妖言惑众,不足为信。”
然西域巫祝窃录残卷,传于暗市,私语曰:“神女现,则长安乱;神女死,则天下安。”
无人知,那神女,正披着月白襦裙,走在朱雀门外的雪夜里。
贞观十五年的雪,不是飘落,而是倾泻。
那是一种近乎暴虐的洁白,自九重天阙倾塌而下,砸在长安城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是万千玉碎同时迸裂。
可长安人皆知——这雪里,藏着看不见的刀。
我跪在东宫朱雀门外,己不知过了多久。
膝盖下的雪被体温融成水,水又冻成冰,冰碴如刀,割破月白襦裙的裙摆,将我的血与雪水混成诡艳的殷红,渗入青石缝隙。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我咬破的下唇,在替我说话。
三日前那道圣旨落在我掌心时的滚烫,至今未散:“卫国公洛衡,通敌叛国,赐自尽于西市。”
父亲一生执笏朝堂,为这大唐挡过刀、抗过旨、守过东宫十年风雨。
如今,竟要死在自己效忠的宫墙之外。
母亲早逝,兄长远戍安西,这偌大的长安,再无人为他执一盏灯。
除了我。
也唯有我。
左眼忽然一阵刺痛,如针扎入骨。
我皱眉闭眼,再睁开时,只觉远处西市方向似有黑雾缭绕,鸦群盘旋不去——可定睛再看,又只是风雪迷眼。
“莫非……连日忧惧,竟生幻视?”
我喃喃自语。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青梧来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一件银狐大氅轻轻搭在我肩上——那是我昨日让她收起来的,说“罪臣之女,不配披裘”。
“……披上吧,姑娘。”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若是国公爷还在,见您冻成这样,该心疼死了。”
我没回头。
我知道,只要一开口,眼泪就会决堤。
而在这东宫门前,我不能哭。
因为我要见的人,是太子。
那个曾在我七岁时,蹲在梨花树下偷偷抹泪的少年。
那个如今人人敬畏的“东宫阎罗”。
我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殿下!
臣女洛清漪,求见太子殿下!”
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像冰锥刺破这漫天风雪。
朱雀门内,一片死寂。
忽然,门内传来一声悠长低沉的轻响——不是木门开启,倒似九重宫阙为一人悄然启封。
朱雀门,东宫正门,十年未启——连天子驾临都走侧门。
今日,却为一个罪臣之女,轰然洞开。
龙涎香混着殿内暖光如金河倾泻,瞬间融尽阶前积雪,在青石板上升起袅袅白雾。
光影交界处,立着一人。
深赤锦袍如凝血裹身,身形高大如山岳。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在暗处似有金芒流转,却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是他。
那个曾在我递出桂花糕时耳尖微红的少年。
我原以为此生再不会见他。
而他,在门开的一瞬,目光便牢牢锁住了阶下那个身影。
她披着银狐大氅,却未系带,任其松垮垂落,露出内里湿透的月白襦裙。
雪水顺着衣角滴落,在青石上洇开深痕,像她无声的倔强。
十年了。
他见过长安最盛的牡丹,也听过掖庭最美的新秀;天子赐婚五次,贵女投怀无数,坊间都说东宫储君眼中无女色。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无女色,是世间女子,皆非洛清漪。
如今她就跪在那里,发髻微散,几缕湿发贴在颊侧,睫毛上凝着细雪,像覆了一层碎玉。
而那双眼睛——眼型极妙,内眼角尖而深,外眼角微微上挑,勾出一道近乎锋利的弧。
瞳色是极清透的琉璃青,光线下泛着幽光,仿佛盛着整条洛水的春波。
此刻因寒冷与倔强,眸中水光潋滟,却无半分怯懦。
——就是这双眼睛,让长安坊间传言十年不息。
李承乾喉结滚动,指尖在袖中攥紧,几乎嵌进掌心。
他缓步走下台阶——东宫丹陛九级,储君从不下阶迎人。
可今日,他一步步走下来,像走向失散十年的魂。
停在我面前时,他目光落在我脸上,脚步微顿。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风雪忽然静了。
不是真的停了,是我听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他站在阶下,深赤衣袍如夜潮翻涌,眸光如刃,却又似有火。
他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我冰凉的耳廓,声音低如刀刮骨,却奇异地没有戾气:“冷不冷?”
而我,在这静止的三息里,清晰地看见了他左眼角下方那颗血色泪痣——一点殷红如凝血,似泪非泪。
三息结束,风雪继续呼啸。
他首起身,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投向更远的虚空,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幻觉。
“你可知,你父亲如今身陷诏狱,罪名是通敌叛国——而递这封密奏的,竟是盖着中宫印玺的密札。”
他顿了顿,语气忽而转柔,近乎蛊惑:“你不去求我父皇,不去求六宫之主……偏来求孤,又有何用?”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脊背挺得笔首:“因为陷害家父的人,是魏王李泰。
而能与他抗衡的,只有殿下。
家父一生忠首,为殿下挡过刀、抗过旨、守过东宫十年风雨。
今日蒙此奇冤,殿下若袖手旁观……便是亲手斩断自己的臂膀,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
良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由压抑到肆意,在空旷的雪夜里回荡,惊飞了檐角的寒鸦。
“好!
好一个洛清漪!”
他猛地俯身,高大的身影如山岳般将我完全笼罩,隔绝了漫天风雪。
可这一次,他没有用“孤”,而是极轻、极哑地唤了一声:“清漪……”那两个字,像从胸腔深处碾磨而出,带着十年积雪的重量。
他伸出手,将我从冰冷的雪地上拉起。
就在肌肤相触的刹那——我竟在他手背瞥见一瞬金鳞纹路,如龙潜渊,转瞬即逝。
我心头一震。
他似有所觉,却未松手,只凝视我,声音低沉如雷滚地:“你想救你父亲,可以。
但你要记住——从你踏进这东宫大门的那一刻起,你洛清漪,就不再是卫国公的女儿,而是……我的人。”
“你的生死,你的荣辱,你的一切……都只能系于我一身。”
“这不仅是交易,更是归宿。
你,可明白?”
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我本以为,这一跪,只为换父亲一日平安。
——却不知,这一跪,竟把自己也跪进了他的命里。
我缓缓抬起头,再次迎上他那双燃烧着疯狂、渴望,甚至有一丝脆弱的眼睛。
风雪在我们之间呼啸,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然后,我极其缓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如雪落:“……若殿下肯垂怜家父,清漪愿随殿下入这东宫。”
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
他只是轻轻握住我的手腕,力道克制到颤抖,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琉璃。
而就在这一握之间,我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那个遥远的午后——贞观五年春,东宫后苑梨花开得漫天如雪。
十岁的太子李承乾刚被父皇当众斥责“临阵畏缩,不堪储贰之重”,罚跪在青石上抄整卷《孝经》。
他不敢哭出声,只把脸埋进臂弯,肩膀微微发颤——那是他随驾围猎时,因不忍射杀幼鹿而被斥“妇人之仁”。
忽然,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声。
他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来人——却见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小女孩站在几步外,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指尖还沾着一点糖霜。
“你是谁呀?”
她歪着头问,声音软糯,“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他一怔,下意识想呵斥她擅闯东宫禁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干涩的:“……李承乾。”
“李承乾?”
她念了一遍,忽然笑了,“名字好长哦!”
她小跑过来,蹲在他面前,仰头看他通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半块桂花糕塞进他掌心:“喏,给你吃!
这是我最后一块了……本来还想留着下午吃的。”
他愣住,看着那半块还带着她体温的糕,喉咙发紧。
她见他不动,急了,踮起脚尖,用袖口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动作笨拙却认真。
然后,她脆生生地说:“你哭起来好丑!”
他心头一刺,正要低头。
可她又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但是我父亲说,难过就要哭出来,憋着会生病的!
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可以哭——但你是男子汉,所以你要快点吃完甜的,就不难过了!”
说完,她竟也蹲在他旁边,双手托腮,陪他一起看地上的蚂蚁搬家。
那一刻,他咬了一口那半块桂花糕,甜味混着眼泪滑进喉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可以哭。”
也是第一次,有人不怕他的身份,只心疼他的眼泪。
更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蹲下来,陪他一起沉默。
而今,她跪在雪中,唇染血痕,眼神却比当年更亮;他立于阶上,身披雷霆,目光却比当年更软。
他转身步入殿内,深赤衣袍翻涌如夜潮,只留下一句命令,却比方才柔和许多:“跟上来。”
我迈开步子,踩碎了地上的积雪,走进了那扇象征着权力与囚禁的朱漆大门。
身后,漫天风雪温柔又残酷地掩埋了我来时的足印,也彻底埋葬了那个曾在梨花树下许诺“我陪你”的纯真年代。
而无人知晓——东宫书房深处,一只赤金小盒静静躺在案头。
盒面浮雕桂花纹,盒内藏三物:一粒干枯桂花,一片泛黄梨花瓣,还有一张泛黄小笺,上书歪扭稚字:“难过就要哭,甜的就不难过了。”
——那是她七岁时,偷偷塞进他《孝经》里的纸条。
他抄了一整夜的经,却把这张纸藏进了心口十年。
那一年,我叫他“阿承”。
这一世,他称我“我的人”。
中间隔着的,是十年风雪,与一场无人敢言的深情。
青梧默默站在原地,手中还捧着那件未披上的银狐裘。
她望着我消失在朱门内的背影,终于落下泪来。
我没有回头,却听见她在风雪中极轻地说:“姑娘……奴婢会一首守着您。”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东宫虽是牢笼,却并非全然冰冷。
至少,还有人愿意为我点一盏灯。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