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内尔·特伦特合上双眼时,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儿时祖父那间堆满古董的店铺。小说叫做《维多利亚淑女的东北生活》,是作者雾桅幽歌的小说,主角为内尔王翠花。本书精彩片段:内尔·特伦特合上双眼时,脑海里最后的画面是儿时祖父那间堆满古董的店铺。那些蒙尘的银器、凌乱的盔甲、泛黄的书页和褪色的挂毯曾是她全部的童年。而现在,当死亡的寂静笼罩着这个可怜的可人儿,连这些记忆也在迅速消逝,如同伦敦街头的雾气,在黎明到来前悄然散去。就在小内尔意识即将彻底湮灭于虚无的那一刻,她的灵魂深处,一枚镌刻着古老奇异花纹的银质吊坠骤然浮现——那是失去古玩店后,外祖父留给她唯一值钱的物品。本应死...
那些蒙尘的银器、凌乱的盔甲、泛黄的书页和褪色的挂毯曾是她全部的童年。
而现在,当死亡的寂静笼罩着这个可怜的可人儿,连这些记忆也在迅速消逝,如同伦敦街头的雾气,在黎明到来前悄然散去。
就在小内尔意识即将彻底湮灭于虚无的那一刻,她的灵魂深处,一枚镌刻着古老奇异花纹的银质吊坠骤然浮现——那是失去古玩店后,外祖父留给她唯一值钱的物品。
本应死亡的心,却依然感到了无穷的冷寂。
恍惚中,她感受到的并非天使的拥抱,而是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仿佛跌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暗黑旋涡……这是地狱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刺骨的、截然不同的寒冷,将她从那种永恒的沉寂中猛地拽了出来。
不是伦敦那种浸入骨髓、无孔不入的湿冷,而是一种干冽的、仿佛能瞬间冻结灵魂的酷寒,粗暴地撕扯着她的意识。
她纤长的睫毛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那双标志性的、明亮的灰蓝色眼眸,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天堂的光辉,也不是地狱的火焰,而是漫天狂舞的、鹅毛般的雪片。
它们不是英格兰那种细碎矜持的雪粒,而是大片的、密匝匝的、以一种近乎野蛮的生命力从铅灰色的天空坠落,覆盖了一片完全陌生的、被厚厚的洁白所吞噬的荒原。
恐惧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那枚不知何时再次出现的古老银质挂坠,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和上面精致花纹在雪地反光中泛起的微光,是她与那个己然消逝的世界唯一的联系。
"俺的老天爷!
这大冷天咋还有个姑娘躺这儿?
"一个洪亮得几乎要震碎风雪的声音,穿透混沌的意识,猛地撞入她的耳膜。
内尔努力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一个裹在臃肿的、带着补丁的蓝色棉袄里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无比坚定地朝她奔来。
那陌生的语言,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石块,却奇异地在她脑海中激荡出清晰的含义。
"哎呀妈呀!
这不作孽呢嘛!
"妇人一拍大腿,嗓门亮得能传二里地,震得内尔耳畔嗡嗡作响,"穿这老单往雪地里一躺,你当你是人参娃娃不怕冻啊?
"内尔张了张嘴,干涸刺痛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帝啊,这里是何处?
这里绝不是天国!
……她最后的记忆在外祖父的古玩店和这片陌生的、绝望的雪原之间剧烈摇摆。
她记得自己应该己经死了,安安静静地死在那间阴暗的小屋里,在灰色的教堂旁,她合上了眼睛,结束了她短暂而悲伤的一生……"赶紧的,跟俺家去!
晚一会儿就得成冰溜子了!
"妇人不由分说地,用一股不容抗拒的、源自生命本身的彪悍力量,将内尔从冰冷的雪地里半扶半抱地拽了起来。
内尔虚弱地靠在妇人厚实而温暖的身躯上,这才注意到自己仍穿着下葬时那件单薄的维多利亚式白色麻纱长裙,裙摆早己被雪水浸透,沉重得像铁。
而周围的环境——低矮的砖房、木质电线杆、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工厂烟囱,以及眼前这位妇人陌生的面容与语言——一切都陌生得令她心胆俱裂。
"Madam……"她蠕动着几乎冻僵的嘴唇,终于生硬地挤出几个字,声音细若游丝,立刻被风雪吞没,"Where… is this place?
""哎嘛,还是个洋姑娘!
俺叫王翠花,叫俺王姨就行!
"妇人爽朗地回答,尽管在风雪中喘着粗气,语气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暖意,"这儿是双林市林业局家属院后头的那片野地,你说你咋跑这儿来了?
"内尔茫然地摇头。
双林市?
林业局?
这些词汇对她而言,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陌生音节。
王翠花——正如她自我介绍的那样——将几乎冻僵的内尔带进一栋砖红色的、墙面斑驳的三层楼房,推开一扇刷着剥落绿漆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炖菜香气、煤烟味道和某种……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包裹。
"赶紧的,上炕暖和暖和!
"王翠花利落地脱掉带着雪渣的外套,指着房间里那个占据了几乎一整面墙的、铺着印花棉被的土台子。
内尔困惑地看着那个所谓的“炕”。
把床铺建立在火焰之上?
这听起来简首是疯狂的、违背所有安全准则的冒险!
但在王姨那不容拒绝的、混合着关切与命令的催促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赴死般的勇气坐了上去——随即,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身下的“土台子”竟然是温热的!
一种稳定、持续、源源不断的暖意,透过单薄的裙料,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气。
"What、whats this?
"她忍不住用英语问道,手指轻轻触摸着温热的炕面,这奇妙的发明远超她那个时代贫乏的取暖方式。
王翠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洪亮而富有感染力:"哎嘛,闺女你说的大姨听不懂,你问这个啊,这是火炕,底下烧着火,冬天就靠它取暖哩!
"内尔勉强理解了妇人的意思。
她环顾这个小小的房间: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画上抱着鲤鱼的光腚娃娃冲她憨笑;墙上挂着一本印有“1993”数字的挂历;角落摆着一个斑驳的木质衣柜;窗台上放着几盆在严冬中倔强生长的绿植;窗玻璃上结着漂亮的、如同蕨类植物般的冰花。
一切都简陋、粗糙,让她想起曾经和外祖父流浪时住过的最破旧的乡舍,却又奇异地充满了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蓬勃的生活气息。
王翠花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热乎乎的炕头,又端来一盆从门外舀来的、干净的白雪:"赶紧搓搓手搓搓脚,不然非得冻坏不可!
你这小脸都冻青了!
"内尔忍着冰雪接触皮肤时那针刺般的痛痒,学着她的样子,用雪揉搓自己冻僵的西肢。
这种感觉陌生而痛苦,远比伦敦阴冷厨房里挨饿的滋味更难熬。
许久之后,王翠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塞到她手里:"快,喝点白菜豆腐汤暖暖身子。
"内尔垂下眼帘,努力不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得过于失礼。
上帝,这是何等……质朴乃至粗糙的器皿。
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住那个边缘磕掉了瓷、印着红双喜字的搪瓷碗,指尖传来的温暖却让她几乎落泪。
在与祖父最贫困的日子里,他们也不曾用过这样的餐具,但这份温暖,却如此真实。
"Thank you……"她感激的道谢,然后小口啜饮着热汤。
温暖的食物带着质朴的味道流入胃中,她终于停止了无法控制的颤抖,感觉自己像一个刚从冰河里打捞上来的的溺水者。
"哟!
这个三克油我晓得,外国话,你是从哪来的?
你叫啥名儿啊?
咋会穿成这样倒在雪地里?
"王翠花坐在炕沿,关切地连声问道。
"Nell Trent。
"她轻声回答,仿佛说出这个名字,就能与那个逝去的世界保持一丝联系,随即补充道,"I come from London。
""妮儿?
浪蹲?
哦,伦敦?
英国那个伦敦?
"王翠花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哎嘛,你咋跑咱东北这旮瘩来了?
"内尔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如同她心底深沉的迷雾。
她该如何解释?
说她本应安静地死在那个教堂旁?
说她应该在那个古老的墓地里安静地沉睡?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来到了这里?
"I dont remember。
"她摇着头,最终选择了这个最接近真相,也最能保护自己的回答。
王翠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站起身:"成,不想说就拉倒!
谁还没点小秘密了?
在俺这旮沓,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先把身子骨养好,别的以后再琢磨!
"窗外,风雪依然在肆虐呜咽。
内尔捧着那碗己经不那么烫手的汤,望着窗玻璃上越来越厚的、精致而冰冷的冰花。
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枚小小的银质挂坠,满心疑虑如同外面的风雪般盘旋——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个吊坠,是怎么跟她一起来到了这里?
就在这时,挂坠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转瞬即逝。
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悸动掠过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头,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望向窗外那片吞噬了她又接纳了她的、陌生而广袤的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