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灰总是往下落,像天在哭,又像天在吐骨头渣子。《灰下至烬》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鹰戳斯汀”的创作能力,可以将沈灰玉简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灰下至烬》内容介绍:灰总是往下落,像天在哭,又像天在吐骨头渣子。第十七层灰烬大陆最北端,葬灰岭。这里没有日月,只有厚得化不开的铅色灰幕。风从地缝里钻出来,卷着骨灰、铁灰、法宝残灰,还有那些被烧成灰的仙人执念,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当地人叫它“哭灰风”。吹久了,耳朵会流黑血,流干了,人就成了一具会走路的空壳。沈灰十六岁,葬灰岭最底层的拾荒者。他没有爹,也没有娘。十年前有人在灰缝里捡到他时,他抱着半截烧焦的人腿啃得满嘴是...
第十七层灰烬大陆最北端,葬灰岭。
这里没有日月,只有厚得化不开的铅色灰幕。
风从地缝里钻出来,卷着骨灰、铁灰、法宝残灰,还有那些被烧成灰的仙人执念,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当地人叫它“哭灰风”。
吹久了,耳朵会流黑血,流干了,人就成了一具会走路的空壳。
沈灰十六岁,葬灰岭最底层的拾荒者。
他没有爹,也没有娘。
十年前有人在灰缝里捡到他时,他抱着半截烧焦的人腿啃得满嘴是血,眼睛却亮得吓人。
捡他的人本想把他卖去魔门当血炉,后来发现他命贱得连鬼都不收,便随手扔在了灰堆里。
从此他就叫沈灰。
灰堆里长大的孩子,连名字都是灰。
这天天不亮,灰幕还压得极低,沈灰就醒了。
他睡的地方是一口破缸,缸底垫着三块烂棺板,棺板缝里长满了灰蛆。
蛆是白的,咬人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在嚼骨头。
沈灰用缺了口的黑铁铲拨开蛆堆,爬出来。
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肋骨在灰青色的皮下起伏,像一排被风干的枯枝。
头发是指甲长的灰,睫毛是灰,呼吸吐出来的也是灰。
唯一干净的,是那双眼睛,黑得过分,像两口深井,井底埋着火。
他把黑铲背到身后,腰间挂一只破麻袋,里面装着半块发霉的灰饼——那是昨天拿三根死人手指换来的,足够他再饿三天。
今天他要去“老鬼缝”。
老鬼缝是葬灰岭新塌的一道裂谷,半个月前有修士打架,斗法余波震塌了第七层灰壁,露出一段第十六层纯白圣朝的宫墙残垣。
墙是白的,被灰染得发黑,像一块浸了血的雪。
沈灰听说,纯白圣朝的砖缝里都掺了仙人骨灰,一块砖能换十斤霉米。
十斤霉米,够他吃到明年开春。
他得去试试。
老鬼缝在葬灰岭北坡,离他睡的破缸有西十里山路。
山路不是路,是灰堆。
灰太厚,一脚踩下去能陷到膝盖,拔出来时鞋底常常带着半截死人手指或者碎玉简。
沈灰走得很慢。
他习惯了慢。
快了会喘,喘就会咳,咳就会吐血。
血一出,灰味就更重,灰味一重,人就更饿。
饿到第三天,眼前就会出现幻觉。
他看见过很多次幻觉:一个白衣女人站在火里对他笑,火是白的,笑是冷的。
她张开嘴,吐出来的不是声音,是灰。
灰落在他的脸上,烫得他想哭,却哭不出来。
他知道那是灰毒入脑的前兆。
拾荒者管这叫“灰魅”。
先是看魅,再是听魅,最后人就自己把自己烧成灰,变成新的灰仙。
沈灰今年十六岁,灰脉己经从手腕爬到手肘,再往上爬一年,他就会变成那种只会重复死前执念、见人就杀的怪物。
他不想变成怪物。
可他更不想饿死。
老鬼缝到了。
裂谷像一张裂开的黑嘴,往下深不见底。
缝壁上露出一段纯白宫墙,墙面浮雕着飞鹤祥云,可惜鹤翅断了,云也焦了,焦得像一团团被火烤过的棉絮。
沈灰找了个最窄的地方,侧身滑了下去。
灰缝里更冷,冷得连呼吸都能结成灰渣。
他用黑铲一下一下刨着墙边的浮灰,刨了整整六个时辰,手指甲翻了三片,血流出来,转眼被灰吸干,凝成黑红的渣滓。
什么都没刨到。
连半块砖都没。
沈灰不气馁。
他听老拾荒者说过,纯白圣朝的宫墙最外面一层是假的,真正的宝贝都埋在第二层灰里。
他继续往下刨。
铲子撞上硬物,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沈灰呼吸一滞,跪下去用手刨。
灰很冷,冷得像千万把细刀子往指缝里钻。
他刨得指甲全碎,血把灰染成黑红,黏在手上像一层硬壳。
一截白骨露了出来。
不是砖,也不是玉简,是一截指骨。
惨白里透着灰败,像被时间遗忘的月亮,又像被灰浸了千万年的雪。
指骨很轻,轻得不像骨头,倒像一片不肯坠地的雪。
沈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指骨捧在掌心。
指骨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度,像有一颗心在里面,轻轻地、轻轻地跳。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捡到他的那个老拾荒者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小子,纯白圣女的指骨……谁拿了谁倒霉,可谁拿了……也能多活一炷香。”
沈灰当时不懂。
现在懂了。
一炷香,足够从灰烬里爬到下一层去。
也足够多挖一座坟。
他把指骨用破布包了三层,贴身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指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极轻,极轻,却清晰得像贴在他耳廓里哭泣:“别再点火了……”沈灰猛地打了个寒颤。
声音带着哭腔,像千万个纪元的哀求,带着血、带着泪、带着被活活烧死的绝望,一下子灌进他的识海。
他眼前一黑,差点从灰缝栽下去。
等他稳住身子,指骨己经碎了,化成一缕纯白烟尘,钻进他眉心。
轰——沈灰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一道白光,无数画面疯狂涌入:白衣圣女站在九天之上,身后是亿万仙人,脚下是燃烧的纯白圣朝。
她在笑,笑得比雪还亮,比刀还冷。
她一剑斩落。
剑光落下,天地成灰。
最后一幕,是她低头看着自己正在烧成灰的手,轻声道:“第十七次……也失败了。”
画面碎裂。
沈灰跪在原地,大口喘息,冷汗混着灰尘从额头滚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黑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手背上,多了一道细微的灰纹,像灰里生出的血管,正一跳一跳。
“第一层灰……成了?”
他愣了半晌,突然咧嘴笑了。
笑得牙龈发白,眼角却有泪。
“老子挖了八年坟,第一次挖到活的。”
他把黑铁铲背到身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灰太厚,怎么拍都拍不干净。
远处,灰幕里传来钟声,九声,悠长而沉闷。
那是万宗大会的信号。
再过七天,凌霄子圣子要在送仙台破境飞升。
沈灰抬头,望向钟声方向,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亮起火光。
“飞升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灰里吹过的一缕风,“飞升之前,能不能先让俺吃顿饱饭?”
风卷着灰,吹散了他的话。
指骨的位置,怀里空了。
可那里,却像有一颗新的心脏,在轻轻地、轻轻地跳。
灰在下,有人哭。
灰在上,有人笑。
风更大了,卷着灰,往更高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