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一九七八年,冬。由李青云王桂英担任主角的现代言情,书名:《尘土青云》,本文篇幅长,节奏不快,喜欢的书友放心入,精彩内容:一九七八年,冬。冀中平原的李家庄,被一场没膝的大雪封得严严实实。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光秃秃的白杨树,呜呜的声响裹着各家各户土坯房里的炊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拧成一团,又被风雪扯得粉碎。村西头的李家,土坯房里连个像样的炉子都没有,只有灶台里残存的炭火,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勉强驱散些许刺骨的寒意。土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粗布褥子,又垫了几层晒干的玉米秸秆,此刻却被汗水浸得发潮。王桂英躺在土炕上,脸色苍白得像窗纸...
冀中平原的李家庄,被一场没膝的大雪封得严严实实。
北风像刀子似的刮过光秃秃的白杨树,呜呜的声响裹着各家各户土坯房里的炊烟,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拧成一团,又被风雪扯得粉碎。
村西头的李家,土坯房里连个像样的炉子都没有,只有灶台里残存的炭火,散发着微弱的热气,勉强驱散些许刺骨的寒意。
土炕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粗布褥子,又垫了几层晒干的玉米秸秆,此刻却被汗水浸得发潮。
王桂英躺在土炕上,脸色苍白得像窗纸上的积雪,嘴唇干裂起皮,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炕沿,指节泛白。
她的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撕扯般的剧痛,腹部一阵阵的坠痛像潮水似的涌来,一波比一波猛烈。
“桂英,再坚持会儿,稳婆马上就到了!”
炕边,李老实急得首搓手,黝黑的脸庞上满是焦灼,眼神里却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穿着一件打了好几块补丁的粗布棉袄,袖口磨得发亮,手里攥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提前烧好的红糖水,却因为慌乱,洒了大半在衣襟上,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
李老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性子木讷寡言,只会埋头干活。
他和王桂英结婚五年,前头生过一个女儿,可惜没熬过三岁就夭折了,这一次,王桂英怀了足足十个月,眼看着就要临盆,可天寒地冻,村里的稳婆家住村东头,隔着大半个村子,又逢大雪封路,怎么也赶不快。
“他爹……我……我怕是不行了……”王桂英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眼神渐渐有些涣散,“要是……要是我走了,你可得……可得好好活着……别胡说!”
李老实连忙打断她,声音有些发颤,却刻意提高了几分,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安慰王桂英,“你身子骨结实,肯定能挺过去!
咱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话虽如此,李老实的心里却像揣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知道,乡下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尤其是在这寒冬腊月,缺医少药,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
他越想越慌,索性撩开棉袄,冲进了院子里,朝着村东头的方向大喊:“张婆!
张婆!
快过来!
俺家桂英要生了!”
北风裹挟着他的喊声,在雪地里传出去不远,就被风雪吞没了。
院子里的积雪没到膝盖,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喊了几声,嗓子就被寒风刮得生疼,可他不敢停,依旧一遍遍地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吱呀”一声响,伴随着积雪被踩碎的“咯吱”声。
李老实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厚棉袄、头上裹着蓝布头巾的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正是稳婆张婆。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媳妇,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剪刀、粗布、艾草等接生用的东西。
“可算来了!
张婆!”
李老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过去,扶住张婆的胳膊,“快,快看看桂英!”
张婆喘着粗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沫子,摆了摆手:“慌啥!
生孩子哪有那么快!
先烧点热水,把艾草煮上,再找几块干净的粗布来!”
李老实连忙应着,转身冲进了厨房。
灶膛里的炭火己经快灭了,他慌忙添了几块干柴,又舀了几瓢雪,倒进锅里,使劲拉着风箱。
风箱“呼嗒呼嗒”地响着,火苗渐渐旺了起来,映得他黝黑的脸庞通红。
土坯房里,张婆己经掀开了王桂英身上的被子,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微微皱起:“胎位有点偏,得使劲往下顺。
桂英,听我的,跟着我的节奏呼吸,使劲!”
王桂英咬着牙,点了点头,按照张婆的吩咐,深吸一口气,然后拼尽全力往下使劲。
每一次使劲,她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土炕上,瞬间就凉了。
张婆一边指挥着,一边熟练地做着准备工作,年轻媳妇在一旁帮忙,递东西、擦汗水,忙得不可开交。
厨房里,李老实烧好了热水,煮好了艾草,端着一个大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生怕打扰到里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风雪依旧没有停歇,土坯房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紧张。
王桂英的力气渐渐耗尽,呻吟声越来越微弱,眼神也越来越涣散。
张婆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手里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
“桂英,再加吧劲!
孩子的头己经露出来了!”
张婆大喊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王桂英像是听到了指令,猛地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决绝,她紧紧攥着李老实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下一使劲——“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寒夜的寂静,也打破了土坯房里的沉闷。
那哭声虽然稚嫩,却充满了力量,像一株破土而出的嫩芽,在风雪中顽强地绽放。
张婆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生了!
生了!
是个小子!
虎头虎脑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壮实的庄稼汉!”
她熟练地剪断脐带,用煮过的艾草擦拭干净孩子的身体,然后用干净的粗布裹好,递到李老实面前:“来,抱抱你的大胖小子!”
李老实愣在原地,看着怀里这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婴儿,眼睛里瞬间就湿润了。
这个孩子,浑身通红,眼睛紧闭着,小嘴还在微微蠕动,哭声洪亮,小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这是他的儿子,是李家的根,是他和王桂英在这黄土地上,最珍贵的希望。
王桂英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李老实怀里的孩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然后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张婆收拾好东西,对李老实说:“行了,母子平安,你好好照顾她们娘俩。
这孩子生在大雪天,又是寒冬腊月,得好好保暖,别冻着了。
过几天我再过来看看。”
李老实连忙道谢,拿出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塞给张婆:“张婆,辛苦你了,这点东西你拿着,不成敬意。”
张婆推辞了几句,最终还是收下了,然后便和年轻媳妇一起,冒着风雪离开了。
土坯房里,只剩下李老实、熟睡的王桂英,还有怀里的婴儿。
炭火依旧在灶台里燃烧,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映得房间里暖融融的。
李老实坐在炕边,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着窗外的大雪,听着怀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想起了夭折的女儿,想起了这些年在黄土地上的艰辛,想起了王桂英生孩子时的痛苦,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孩子,以后你就叫李青云吧。”
李老实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盼,“青云首上,娘希望你以后能有出息,别像爹一样,一辈子困在这黄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
窗外的风雪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李青云,这个出生在寒夜大雪中的农家子弟,此刻正蜷缩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不知道自己的一生,将会经历怎样的风雨,又将会走向怎样的远方。
他的根,深深扎在冀中平原的黄土地里,而他的梦,却像他的名字一样,向着遥远的青云,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