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我总在修复文物时梦见那个穿竹青长衫的男人。小说叫做《相守三生缘》是Elaine晟的小说。内容精选:我总在修复文物时梦见那个穿竹青长衫的男人。此刻腕间的缠丝银镯又发起烫来,烫得我不得不放下镊子。工作台上那捧焦褐色的新娘捧花正在暮色里沉默,枯萎的山茶花苞中隐约露出半截丝弦——与我昨夜梦中见过的琴弦一模一样。"怀雪姐,你要的雪水煮好了。"学徒青杏捧着钧窑梅瓶进来,发间沾着几片玉兰花瓣。这孩子总学不会绾发,碎发扫在瓷瓶上,倒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捣药仙童。我接过梅瓶时指尖一颤,温水溅在褪色的绸缎捧花上。青...
此刻腕间的缠丝银镯又发起烫来,烫得我不得不放下镊子。
工作台上那捧焦褐色的新娘捧花正在暮色里沉默,枯萎的山茶花苞中隐约露出半截丝弦——与我昨夜梦中见过的琴弦一模一样。
"怀雪姐,你要的雪水煮好了。
"学徒青杏捧着钧窑梅瓶进来,发间沾着几片玉兰花瓣。
这孩子总学不会绾发,碎发扫在瓷瓶上,倒像是古画里走出来的捣药仙童。
我接过梅瓶时指尖一颤,温水溅在褪色的绸缎捧花上。
青杏"呀"了一声要来擦,却被我攥住手腕:"别碰!
"水珠在缎面上凝成奇异的纹路,像极了祖父笔记里画的八卦锁。
窗外的白玉兰突然簌簌作响,穿堂风卷着花瓣扑在银镯上,竟将那些水痕吸得干干净净。
镯身内侧的"不辞冰雪"篆文泛起幽蓝的光,像冬夜里结冰的湖面。
"您眼睛..."青杏的声音在发抖。
梳妆镜里的我瞳孔正在旋转,化作两枚金丝勾勒的银杏叶。
这是双生瞳发作的征兆,每次看清那些藏匿在文物深处的记忆,这双眼睛就会变成这样。
"去把西墙的多宝阁锁了。
"我往眼里滴薄荷露,冰凉的药水却浇不灭心头燥热,"跟陈师傅说,今晚不必等门。
"等青杏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我取下发间银簪,轻轻挑开山茶花碳化的外层。
这是民国二十七年某位将军夫人的遗物,炮弹碎片击穿婚车时,她将捧花护在怀中,血肉浇透了这些丝弦。
簪尖触到琴弦的刹那,隔壁琴室突然传来一声泛音。
我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这分明是《阳关三叠》的起手式,与三个月前在灵隐寺听到的残谱分毫不差。
"当啷——"银簪坠地的声响惊醒了满室寂静。
我弯腰去捡时,碎玉禁步突然从领口滑出,正正落在簪头的莲花纹上。
这枚从北宋公主墓出土的玉佩此刻泛着血丝般的纹路,仿佛在黄泉里浸了千年。
暮色忽然浓得化不开。
等我再首起身,黄花梨琴案上的灰扑扑的桐木琴竟变得光可鉴人。
七根丝弦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琴额上的冰裂纹像是会呼吸似的,随我的喘息缓缓开合。
"苏小姐又来借砝码?
"清泉漱石般的嗓音惊得我转身。
穿竹青长衫的男人正在给琴囊系流苏,修长手指拂过琴弦时,腕间露出半截红绳。
他转身时襟前的碎玉佩叮咚作响,正是我修复过的那枚北宋禁步。
我死死攥住工作台边缘。
这不是梦,青砖地面漫着水渍,窗外的白玉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
蝉鸣声忽远忽近,像是隔着层绉纱。
"今晨法租界落了三枚炮弹。
"他将桐木琴盒往身后藏了藏,眼角的朱砂痣在暮色里红得惊心,"你看窗外的银杏老树,东南枝桠断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庭院里那株百年银杏竟真的断了一枝。
焦黑的裂口处渗出琥珀色的汁液,顺着龟裂的树皮淌成奇怪的符号——像极了我正在破译的战国金文。
"墨先生。
"这称呼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在唇齿间含了千百年,"上回借的砝码...""在酸枝木匣第二层。
"他截住我的话头,袖口云雷纹掠过琴案上的宣纸,"苏小姐当真要用琴弦测炮弹震波?
《申报》说虹口那边..."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
气浪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时,我被他拽着扑倒在地。
松烟墨的气息混着硝烟灌进鼻腔,后腰撞上琴案的钝痛让我清醒——这不是1940年的上海,我的工作室在西湖边最安静的巷弄里。
"别动。
"他的呼吸扫过我耳畔,"等这阵弹雨过去。
"我想抬头,却被他按在胸口。
隔着竹布长衫,我听见他心跳声与琴弦共振,竟与捧花里那截丝弦的振动频率完全一致。
碎玉佩硌在我锁骨处,突然开始发烫。
"你的手..."我看见他撑地的右手正在变得透明,掌纹像被雨水冲刷的墨迹般晕开。
他迅速缩回手,用琴囊裹住伤口:"旧疾而己。
"广袖垂落时,我瞥见他腕间红绳系着枚银铃,铃身刻着缠枝莲纹,"劳烦苏小姐往青瓷罐里添些雪水,君山银针最忌铁器腥气。
"我扶着琴案起身,满室陈设突然扭曲成漩涡。
多宝阁上的青铜器长出青苔,青花瓷瓶里斜插的玉兰突然化作灰烬。
唯有那株银杏树在疯狂生长,金黄的叶片穿透窗纸,将我们裹进年轮般的漩涡里。
"抓紧我!
"他揽住我的腰,碎玉佩与银镯相撞,激出一串清越的声响。
无数记忆碎片顺着叶脉涌来:穿西装的他在战火中奔跑,怀中紧护着牛皮纸包;月夜下他教我以琴弦丈量年轮,银镯缠丝在月光下泛着霜色;还有那个飘着细雪的黄昏,他握着碎玉佩倒在我实验室门前,血渍在雪地上开成红梅..."怀雪姐!
"青杏的惊呼撕开记忆的茧。
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伏在工作台上,那捧新娘捧花的丝弦不知何时己修复如新。
学徒举着烛台的手在发抖:"您的眼睛...还有这些银杏叶..."梳妆镜里映出诡异的画面:我的瞳孔仍是旋转的银杏叶,发间沾满金黄的扇形叶片。
最离奇的是工作台上散落着新鲜的银杏果,还带着晨露的气息。
"方才有人来过?
""只有邮差送了这个。
"青杏递来盖着故宫火漆的信封,"说是从慈溪故居地窖找到的。
"我用银簪挑开火漆,泛黄的宣纸里滑出张老照片。
民国二十六年的济生植物研究所门前,穿月白旗袍的我与竹青长衫的他并肩而立。
他右手虚握成拳,掌纹处有道灼烧般的空白。
照片背面题着褪色的朱砂小楷:"不辞冰雪为卿热。
"夜风忽然卷着玉兰香扑进来,烛火摇曳间,我瞥见玻璃窗上凝着层水雾。
指尖抚过冰凉的窗棂,水珠竟自动汇聚成七弦琴纹样。
当最后一片冰裂纹形成时,琴身中央缓缓渗出六个字:"速寻二十西弦匣。
"更漏声恰在此刻响起,子时的梆子声惊飞檐下栖雀。
我摩挲着腕间银镯,突然想起祖父临终时说的那句话:"雪丫头,这镯子不是饰物,是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