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山东,鲁西北平原,1978年的夏天。书名:《新山东往事》本书主角有长顺张福林,作品情感生动,剧情紧凑,出自作者“隆门”之手,本书精彩章节:山东,鲁西北平原,1978年的夏天。风从麦田里吹过,掀起一片金黄的波浪,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麦穗的香气。远处村头的土路上,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清脆得像打破了午后的沉寂。骑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瘦高个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裤腿上沾满了黄土。他叫李长顺,村里人喊他“顺子”,是个不甘心一辈子面朝黄土的庄稼汉。这天,长顺骑车从县城回来,车后座绑了个破麻袋,里面装着几斤杂粮面和一小包化肥。他满头大汗,...
风从麦田里吹过,掀起一片金黄的波浪,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麦穗的香气。
远处村头的土路上,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清脆得像打破了午后的沉寂。
骑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瘦高个儿,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裤腿上沾满了黄土。
他叫李长顺,村里人喊他“顺子”,是个不甘心一辈子面朝黄土的庄稼汉。
这天,长顺骑车从县城回来,车后座绑了个破麻袋,里面装着几斤杂粮面和一小包化肥。
他满头大汗,嘴里哼着小调,心里却盘算着另一件事——村东头老槐树下,昨晚有人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明天县里来人,别错过。”
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半文盲写的,可那语气却透着一股子急切。
“县里来人?”
长顺停下车,眯着眼望向远处。
1978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吹到山东农村,村里人还懵懵懂懂,只知道地里的庄稼还得靠天吃饭。
可长顺不一样,他初中毕业,偷偷听过收音机里的新闻,知道外头世界在变。
他攥紧了那张纸条,心跳得有点快,像揣了个秘密。
回到村口,长顺刚下车,就被一群光屁股小孩围住了。
“顺子哥,你又去县里了?
带啥好吃的没?”
领头的小胖子叫二蛋,鼻涕挂在脸上,笑得一脸馋相。
长顺拍拍他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硬邦邦的麦芽糖,分给孩子们,嘴里却敷衍道:“没啥好东西,下次吧。”
他心里有事,懒得跟这帮小鬼多啰嗦。
进了家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爹李老栓蹲在门槛上抽旱烟,娘王桂花在灶房里忙活,锅里飘出玉米糊糊的味儿。
长顺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喊了声:“爹,娘,我回来了。”
李老栓抬头瞅了他一眼,吐了口烟圈,慢悠悠地说:“又跑县里干啥?
地里的麦子还没收完,你这腿脚咋就闲不住?”
“去换点化肥,省得秋天庄稼长不好。”
长顺随口应付,眼神却飘向屋角那台蒙着灰的收音机。
他没敢提纸条的事,怕爹娘担心。
李老栓哼了一声,没再追问,可那双浑浊的眼里藏着点啥,长顺没看透。
吃过晚饭,天色暗下来,村里家家户户点起了煤油灯。
长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掏出纸条借着月光又看了一遍,脑子里全是问号:县里来人干啥?
跟村里有关吗?
还是跟那块地有关?
想到这儿,他心一紧——村西那块荒了十年的地,听说以前是地主家的,后来收归公社,可没人敢动。
长顺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那地底下埋着东西,可没人说得清是啥。
夜深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叫。
长顺翻身坐起,决定明天一早去老槐树下等着。
他不知道,这一等,会把他拽进一段尘封的往事里。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公鸡还没叫第二遍,李长顺就从炕上爬起来了。
他轻手轻脚穿上布鞋,怕吵醒爹娘,抓起昨晚那张纸条塞进裤兜,推着自行车出了门。
晨风凉飕飕的,夹着露水味儿,长顺骑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时,太阳刚冒了个头,把树影拉得老长。
这棵槐树少说也有百把年,树干粗得两人抱不过,枝叶密得像把大伞。
村里人说,过去闹饥荒时,这树下吊死过不少人,长顺小时候不敢靠近,总觉得风一吹,树叶里藏着叹息声。
今儿他壮着胆子,把车靠在树旁,蹲下来点了根烟,眼睛却盯着通往县城的土路。
等了约莫半小时,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一辆绿皮吉普车晃晃悠悠开过来。
长顺赶紧掐了烟,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心跳得有点乱。
车停在树下,车门一开,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穿灰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副黑框眼镜,瘦得像根竹竿;另一个年轻些,二十多岁,穿件军绿衬衫,手里拎着个帆布包,脸上挂着笑。
“李长顺?”
那中年男人开口了,嗓音干巴巴的,像在县里开会喊多了。
长顺愣了一下,忙点头:“是我,您是……”男人没答,从口袋里掏出张纸,跟长顺手里的纸条一模一样。
“昨天留纸条的是我,我姓张,叫张福林,县农机站的。
这位是小王,刚从省里调来的技术员。”
长顺脑子转了转,没听说过啥农机站的人找他,可看这架势不像骗子。
他试探着问:“找我啥事?
种地我倒是会,农机我可没碰过。”
张福林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说:“不是农机的事,是村西那块地。
县里要开发,听说你家祖上跟那地有点渊源,想问问情况。”
一听“村西那块地”,长顺心里咯噔一下。
那地荒了十几年,村里人避之不及,说是风水不好,爷爷活着时也从不提。
可昨晚他翻纸条时,偏偏想起了爷爷临死前的一句话:“顺子,那地别碰,碰了要出事。”
他咽了口唾沫,装傻道:“啥渊源?
我咋不知道?”
张福林眯着眼打量他,笑了下:“别急,咱们慢慢说。
你爷爷李大山,当年可是村里的能人,地主垮台那会儿,他没少出力。
那块地收归公社后,一首没人动,县里查了档案,里头有你家的名字。”
小王插话道:“顺哥,别紧张,县里不是追究啥,是想开发成农田,搞试点。
你要是知道点啥,说出来有奖励。”
长顺脑子嗡嗡响,爷爷的事他只听过只言片语,说是年轻时跟地主斗过,后来得了场大病就蔫了。
他盯着张福林手里的纸,心想:这事没那么简单。
犹豫了会儿,他说:“我得回家问问我爹,他兴许知道点。
我爷爷走得早,我真不清楚。”
张福林点点头,递给他一张名片:“行,明天你来县里找我,农机站三楼。
别拖,这事挺急。”
说完,两人上了车,吉普车轰隆隆开走了。
长顺攥着名片,站在槐树下发了会儿呆。
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像在低语啥。
他低头一看,脚边有块石头,底下露出一角发黄的布,像是埋了很久。
他蹲下扒开土,把那布头捡起来,抖了抖,上头隐约有字,像是“李”字。
他心一紧,赶紧塞进兜里,骑上车回了家。
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躲过去。
李长顺骑车回到家时,太阳己经爬到半空,院子里的鸡扑腾着翅膀,撒了一地羽毛。
他把自行车往墙角一靠,拍了拍裤兜,那块从槐树下捡来的布头还在,硌得他心神不宁。
推开屋门,李老栓还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圈一圈圈往上飘,眯着眼像没瞧见他回来。
王桂花在灶房里擀面,擀面杖敲得笃笃响,嘴里哼着不知哪年的老调。
“爹,我有话问您。”
长顺在李老栓对面蹲下,掏出那张农机站的名片递过去。
李老栓瞥了一眼,烟杆在门槛上磕了磕,没接,声音低沉地问:“县里来的?
找你干啥?”
长顺犹豫了下,把早上槐树下的事说了个大概,提到“村西那块地”时,他特意留心爹的眼神。
李老栓听完,手一顿,烟杆差点掉地上。
他抬头盯着长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烟雾遮住。
“那地的事你少掺和,县里人爱折腾啥让他们折腾去。”
说完,他起身往屋里走,背佝得更厉害,像扛了啥沉东西。
长顺不甘心,跟进去:“爹,县里说咱家跟那地有渊源,还提了爷爷。
到底咋回事?
您不说,我明天还得去县里问。”
李老栓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拧得更深。
他沉默了半晌,才从炕头翻出个破木盒,打开来,里头塞满发黄的纸片和几张泛白的照片。
他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长顺,上头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旧军装,站在一堆麦垛旁,笑得挺敞亮。
“这是你爷爷,1950年拍的。
那会儿他刚从部队回来,村里斗地主,他带头分了地。”
李老栓声音沙哑,像在嚼老回忆。
长顺盯着照片,那眉眼跟自己有点像,他心里一震,问:“那村西的地咋回事?
为啥荒到现在?”
李老栓没首接答,点了根烟,吐了口白雾:“那地原是地主刘老财的,解放后收了公,可刘家不甘心,闹了好几回。
你爷爷管过那地,后来出了事,就没人敢碰。”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刘老财死前埋了啥在那底下,你爷爷知道,可他带进棺材了。”
长顺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槐树下那块布头。
他没敢掏出来,怕爹起疑,只试探着问:“县里要开发,咋办?”
李老栓冷笑一声:“开发?
他们是惦记那地下的东西吧。
你爷爷说过,谁动那地,谁倒霉。
顺子,别去趟这浑水。”
这话像根刺扎进长顺心里。
他没吭声,回了自己屋,把布头掏出来摊在炕上。
那“李”字旁边还有个模糊的“山”字,像是爷爷李大山的签名。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布头咋埋在槐树下?
跟村里的地有啥关系?
晚上吃饭时,王桂花端上玉米饼和咸菜疙瘩,瞅着爷俩的脸色,小心问:“咋了这是?
县里来人找麻烦?”
李老栓摆摆手:“没事,吃你的饭。”
长顺低头扒拉了几口,脑子里全是那块地和爷爷的照片。
他决定,明天得去县里一趟,不弄清楚,他睡不踏实。
夜里,月光从窗缝漏进来,长顺翻来覆去,耳边老是响起爹那句“谁动那地,谁倒霉”。
他不知道,这趟县城之行,会把他拽进一个更大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