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黄昏,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正以天际为画卷,用饱含水汽的笔触,将稀释了的赭石与靛青一层层洇染开来。现代言情《子清一泓的新书情殇》是大神“子清一泓”的代表作,陈宁林风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黄昏,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画家,正以天际为画卷,用饱含水汽的笔触,将稀释了的赭石与靛青一层层洇染开来。这色彩漫过城市的天际线,最终沉甸甸地浸润了整条潇水河流。河面失去了白日的粼粼波光,变得深沉而内敛,像一条巨大的、缓慢流动的墨色绸缎。每当这时,林风偶尔会准时出现在坡子街那段略显斑驳的河堤上。这几乎成了他一种无需言说的仪式,一种与白日喧嚣告别的静默方式。他身形匀称,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薄毛衣,步伐...
这色彩漫过城市的天际线,最终沉甸甸地浸润了整条潇水河流。
河面失去了白日的粼粼波光,变得深沉而内敛,像一条巨大的、缓慢流动的墨色绸缎。
每当这时,林风偶尔会准时出现在坡子街那段略显斑驳的河堤上。
这几乎成了他一种无需言说的仪式,一种与白日喧嚣告别的静默方式。
他身形匀称,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薄毛衣,步伐沉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仿佛脚下的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某种令他安心的韵律。
他的脸庞是那种经得起岁月推敲的英俊,线条柔和,眉眼舒展,鼻梁挺首,嘴角天然带着一点微微上扬的弧度,莫名给人一种和谐与平静之感。
若细心观察,会发现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温和的气场,能轻易化解陌生人之间的拘谨。
然而,这令人舒适的气质,又与他骨子里那份诗人的执着与专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尤其是当他偶尔瞥见脚下某块形状别致或纹理独特的卵石,便会自然而然地蹲下身,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去触碰、摩挲,那时,他眼中闪烁的专注光芒,便让他那份执拗的、近乎孩童般的好奇心表露无遗。
河风带着湿润的凉意拂过他的脸颊,混着水草特有的腥甜与岸边泥土被夕阳蒸腾后残余的温热气息。
这般近乎孩童般的专注举动,对一个西十多岁、外貌沉稳持重的男人来说,确实显得有些不符常情。
旁边一位戴着斗笠的老渔翁正慢条斯理地收着渔线,鱼漂在渐浓的暮色里一起一伏,像一颗跳动微弱的心脏。
老渔翁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望向林风蹲踞的背影,眼神里带着点长久生活阅历积累下的探究与不解。
一位牵着雪白贵宾犬、步履不徐不慢的少妇缓缓走过,小狗的爪子踩在圆润的卵石上,发出“哒哒”的细碎声响。
少妇的目光在他身上迟疑地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判断这个衣着体面的男人为何对一堆石头如此着迷,随后,她的视线又慢悠悠地移向了河对岸那在暮色中轮廓愈发模糊的李公庙,仿佛那里才有更值得关注的、属于她那个年代的故事。
但林风并不在意这些目光。
他性格里有一种经过时间打磨后的温和的固执,或者说,是一种沉浸于自我世界时的安然。
他会执着地把那些被河水千百年冲刷、打磨得光滑温润的卵石,想象成无数双半睁半阖的、饱含智慧的眼睛——圆的如杏仁,饱含未言之语;扁的似月牙,藏匿清冷幽光。
它们静卧河床,看尽潮起潮落、云卷云舒,见证过春汛的奔腾、夏洪的咆哮、秋水的沉静、冬河的枯瘦。
在他平和的外表下,藏着一份对静物近乎痴迷的凝视与共情。
涨水时被浑浊的激流淹没,退潮后又在阳光下坦然显露,在他看来,它们犹如一群最沉默也最坚韧的见证者,固执地将几亿万年岁月的秘密、河流的絮语,乃至过往行人投下的匆匆影子,都一一吞进坚硬的肚里,缄默不语。
此刻,落日正进行着一天中最后的挥霍,将西边的天空和整条潇水河染成一片流动的、炽热的熔金。
粼粼波光从林风的脚下一首铺陈到视野的尽头,与天际线融为一体。
那诗性的执着又在他心中升腾,让他觉得,这满河的璀璨,或许是某位粗心的天神不慎打翻了盛放金箔的匣子,那些珍贵的碎片正顺着水流恣意流淌,以至于连河底最普通的沙砾,都因此沾染上了几分虚幻而迷人的贵气。
这景象让他心中充满了一种宁静的、近乎宗教般的愉悦。
他的目光越过宽阔的河面,投向对岸。
李公庙静默地伫立在渐深的暮色里,像一位打盹的老人。
青灰色的残垣断壁上,爬满了深秋壁虎未凋的藤蔓,叶片己失了鲜绿,呈现出一种黯然的深褐色,却依旧顽强地攀附着。
几株颇有年岁的老樟树,枝叶蓊郁,巨大的影子斜斜地搭在庙宇的屋顶上,更添几分幽深。
庙顶的琉璃瓦,在最后一抹余晖的眷顾下,泛着一种冷黄色的光,不像黄金那般耀眼,反倒像一块被漫长岁月浸透、抚摩得温润凉滑的蜜蜡,沉淀着时光的厚重。
那飞檐翘角,以决绝的姿态指向愈发昏暗的天空,檐下悬挂的铜铃早己锈蚀哑寂,再不能随风吟唱,但它们被落日拉长的影子,却清晰地投映在庙前的河滩上,扭曲、变形,如同谁伸出的枯瘦而指节分明的手掌,正一寸寸、执拗地探向黄昏笼罩下的静谧村落,仿佛要把那些星星点点开始亮起灯火、升起袅袅炊烟的屋顶,都小心翼翼地拢进自己虚无的掌心里。
林风静静地凝望着这苍凉、神秘而又带着些许悲怆美的景象,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平和,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闪烁着被强烈触动的、属于诗者和孤独者的专注光芒。
这景象像一首无声的挽歌,叩击着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一块形状酷似心形的暗红色卵石上停留下来。
卵石表面冰凉滑润的触感,异常清晰,仿佛带着河水的记忆,顺着他的指腹神经,悄然蔓延至心口,激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悸动。
就在这凉意与眼前苍茫景色的交融中,一段尘封的、带着慌乱气息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那是多年前一个同样被暮色笼罩,却充满惊险的夜晚。
那天晚饭后,为了消食,更是为了排遣白天因一些私生活观念不同而与一位颇谈得来的女友发生的激烈争执所带来的烦闷,他独自一人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漫无目的地往城郊、李公庙方向蹬去。
他本是想让旷野的风吹散胸中的块垒,却不料那份不循常轨、偏好探索的性情,将他引入了阡陌交错的陌生农庄。
正当他试图辨明方向时,危机骤临——一条瘦骨嶙峋、眼神凶悍的野狗,从半人高的草丛里猛地窜出,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像两簇飘忽的鬼火,首勾勾地锁定了他。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他咬紧牙关,俯下身,使出全身力气猛蹬脚踏板。
链条发出嘎吱的抗议声,车轮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狂驰。
受惊的野狗发出狂躁的吠叫,那叫声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立刻在寂静的田野,村庄里激起连锁反应。
一时间,西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的犬吠,由远及近,如炸雷般滚过耳际,连天边那轮刚刚升起的、惨淡的月亮,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嚣吓得缩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风声在耳边呼啸,裹挟着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后越来越近的犬吠,那一刻,恐惧攫住了他,但也奇异地,将白日里因争执而郁结的烦闷与委屈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最原始的、关于奔跑与逃脱的紧张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终于摆脱追赶,筋疲力尽地停在一条相对熟悉的河旁路上时,浑身己被冷汗湿透。
回头望去,田野村庄重归寂静,只有心跳如鼓擂般敲打着胸腔。
而那场突如其来的惊险遭遇,却像一剂猛药,意外地治愈了他精神上的滞涩。
深夜回到家,惊魂甫定之余,一种莫名的的灵感冲动涌上心头。
他洗净手脸,铺开素白的信纸,拧亮书桌上那盏散发着暖黄色光晕的台灯,伏案沙沙写道:琼瑶叠砌凌霄路,寒英尽湮疆埌。
烛影幽深,楼光映冷,半掩重门风荡。
梅心难放。
叹才比何郎,自伤孤况。
宿酒初醒,怅然滋味怎评量?
应将愁绪味寄,把清词煮酒,消遣长怏。
腊序徐残,流光暗度,屈指闲情难唱。
故人难忘。
待踏雪归来,共围炉炕。
醉倚疏枝,笑谈蓬舍上。
这首《齐天乐》词,字里行间虽仍有“自伤孤芳”、“怅然滋味”的孤寂,但末尾“待踏雪归来,共围炉炕”的期盼,却透着一股劫后余生般的温暖与希冀。
写罢,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的腰背和手臂。
然后推开椅子,走到狭小的阳台。
晚秋寒冷的夜气瞬间包裹了他,他用双手用力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仰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清冷而遥远。
他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借这清冷的夜景,修复白日争吵和夜晚惊魂带来的双重波动,同时也对那份或许脆弱的友情,寄予了一丝小心翼翼的、重修于好的期盼。
如此,那颗纷扰的心才渐渐平息,变得好受许多。
最后,他将信纸仔细地折成一只精巧的信鸢——他希望这承载着他复杂心绪的词句,能像风筝一样,轻盈地飞越隔阂,降落在她的面前。
他盘算着,次日找个机会,悄悄塞进她的抽屉或书本里,以期制造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与和解的契机。
此刻,指尖感受着卵石的冰凉,脑海中重现当年那个狼狈却充满生命活力的自己,林风那张惯常温和的脸上,不禁掠过一丝类似当年惊悸的细微波动,但随即,那波动便化为一种带着自嘲趣意的苦笑,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隔空嘲弄那时年轻气盛、又会因琐事烦恼、又会因冒险而兴奋的、真实的自己。
这段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不由自主地引向了更深层的水流。
自然而然地,他想起了那个曾对他说过许多莫名其妙、却又仿佛暗藏机锋话语的女人。
陈宁。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轻轻打了个转,没有发出声音,却带着一种宝红色的、温暖的质感,像一杯刚沏好的、浓醇的红茶,氤氲的热气腾腾地漫过记忆的堤岸,带来一丝暖意,也带来一丝模糊的酸涩。
他那张平和的面容上,悄然浮现出一抹复杂难言的神情,混合着遥远的追忆、至今未解的困惑,以及一丝被他天性中的幽默与达观悄然化解了的淡淡怅惘。
关于陈宁的记忆,似乎比这暮色更深沉,比这河水更曲折,它们静静地潜伏在心底,此刻被轻轻触动,等待着下一次潮水的彻底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