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骆明贤的名字,是出生前就取好的。现代言情《知迟》是作者“石头香草”诚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作,骆明贤徐芳两位主角之间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值得细细品读,主要讲述的是:骆明贤的名字,是出生前就取好的。她有个大三岁的亲姐姐,叫骆聪。聪明二字是父母寄托,也不单单只是。在她全款买下自己第一套房时,又问爸妈为什么給自己取这个名字。骆军坐在崭新的L级青皮沙发上,语重心长回答道:“因为姐姐叫聪,你本应叫骆明,但单字不好听,所以加了一个贤”。一旁徐芳满脸堆笑,说:“是啊,是啊,骆明贤比骆明好听!”可是,她清楚记得,小时候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姐姐骆聪在一岁时,便被母亲徐芳带回渝乡...
她有个大三岁的亲姐姐,叫骆聪。
聪明二字是父母寄托,也不单单只是。
在她全款买下自己第一套房时,又问爸妈为什么給自己取这个名字。
骆军坐在崭新的L级青皮沙发上,语重心长回答道:“因为姐姐叫聪,你本应叫骆明,但单字不好听,所以加了一个贤”。
一旁徐芳满脸堆笑,说:“是啊,是啊,骆明贤比骆明好听!”
可是,她清楚记得,小时候听到的不是这样的。
姐姐骆聪在一岁时,便被母亲徐芳带回渝乡照顾。
差不多两年后,徐芳也出去打工,留骆聪一人在爷爷奶奶家照看。
等骆明贤三岁时,也没有逃脱相同的命运。
父母每年春节都会回家,一年一面。
骆明贤五岁那年,春节,骆军和徐芳在火车上买很多巧克力带回家。
骆明贤和姐姐高兴得不得了,赶紧你一颗我一颗对半分了。
骆聪撕开一颗塞进嘴里,打开书包侧袋,仔细把剩下每颗糖的纽结处拧紧,才放进去。
拉上拉链,踩着凳子,把书包挂在衣柜最高层。
骆明贤瞪大眼睛看着,撇撇嘴:“骆聪,我又不稀罕你的,你干嘛?”
骆聪跳下来,西瓜皮式的短发扑起来又盖脑瓜上。
擦干净凳子,拍拍手,挑眉道:“爸妈最偏心你,少装了!
我一岁就被送回来,你都三岁了他们才舍得送回来。
还跟我说你是妹妹要让着你!
凭什么?
我什么东西都被你抢走了!”
这两年这种话听得多了,骆明贤还是觉得歉疚,觉得自己是偷了别人幸福的小贼。
不知所措,便垂着头走开。
她把自己的巧克力一股脑塞进罩衣兜兜里,撑得两个衣角鼓鼓囊囊,走到院子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去。
晃着两条腿,剥开糖纸一口一口吃起来。
感受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变得又热又甜。
心里的惆怅也渐渐消散了。
抬眼又被远方河边稻田里闲步的白鹤吸引,看着它们成群结队,优雅地点头啄食田里遗漏的谷子。
骆明贤幻想自己变成了白鹤,累了就张开翅膀飞上天空,睡在云朵上,软绵绵的。
渴了就飞下来,沾河里的水喝。
对了,翅膀那么大,不用坐火车,就可以飞去新疆。
想着想着,突然胃里咕噜噜,一股酸甜的臭气混着液体涌上来。
她赶紧跑到屋后面的阳沟旁,“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清口水源源不断从舌下冒出来,刚刚吃下的巧克力全吐了,小脸也吐得涕泪纵横。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骆明贤有点慌张,悄悄用手帕擦干净脸。
想跑去找骆聪,但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只好回去院子里。
“明贤,过来!”
院子左侧厨房里传来了女声,是徐芳在灶火旁唤她。
她正把一小捆柴火塞进灶膛里,邻居王三嬢坐在旁边烤火,锅边是大姑在掌勺,二姑在门后案板处切菜。
西个女人在里面闲聊,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整个厨房烟雾缭绕,暖黄色的灯光照着,有点像夏天夕阳落下后的余晕。
骆明贤搬了张小板凳走过去,王三嬢一脚踢开地上的断柴,把她抱起来,接过凳子安在地上,再把她放在凳子上。
这样,小小的身影就夹在两个女人中间。
“明贤,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玩会冻感冒的,妈妈这里暖和,来烤烤手。”
说着,徐芳拉过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手里搓了搓,又伸去灶口边烤火边搓。
“还得是妈妈回来了,看这个辫子梳得多漂亮,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唉?
小明贤明年该上幼儿园了吧?”
王书琴摸着明贤的头发,开口道。
王书琴是从镇上说亲来渝乡的,她在张家做了整整十年留守妇女。
亲爸生病没钱治,隔壁张家凑了三千彩礼娶到的。
怕她有想法,一结婚便要了孩子。
怀孕后她才知道,那笔彩礼钱是张家借来的。
这个家里可谓家徒西壁,张元在村附近打散工还债,一周回家一天。
两个人没有实际感情,吵架互贬是唯一的沟通方式,常常嘴巴发泄不出的情绪,都只能靠动手。
她一个人带着一双儿女,二十到三十岁的青春就这样蹉跎了。
徐芳比她晚一年嫁到这个村,两个人性子都温和,因而关系走得近,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些年她眼看着徐芳去深圳毛织厂工作,混到领班的位置,皮肤变得白亮细滑,衣着鲜亮回家过年。
隔年又见她随骆军去边疆进砖厂打工,皮肤黝黑回家过年。
但不变的是,徐芳两口子一首恩爱和睦,说话都是和风细雨,没见过他俩红过脸。
说不羡慕是假的,王书琴有时会生出一种怪异的想法:徐芳有点龅牙,是不是长得丑点运气要好点?
听到对方夸自己,徐芳愉悦地眯起眼睛:“是呀,我们明贤明年就六岁了,要去读书咯。”
其实王书琴想说的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借此找回自己处境的优势。
见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又摆出一副老实的神情:“我就记得嘛!
明贤只比我家二娃小一岁。
二娃今年都上幼儿园了,成绩稀烂,笨猪子一个。
要不说还是你和骆军有福气,生两个女儿,没有负担。
不像我们,还要想办法給二娃攒钱,以后要买车买房娶媳妇,男娃娃嘛,始终要传宗接代的。
压力大哦!”徐芳再蠢也听出这话对自己的恶意了,这些年不管她和骆军在事业上多有脸面,也没少听过明说暗说“没本事生不出儿”、“绝户”、“断香火”这样酸溜溜的恶毒话语。
他们起初只觉愤怒,却不知如何反驳对抗,长年累月下来,这种伤害却质变成了某种思想植入在他们骨髓里。
对于别人的言语伤害,他们竟产生了认同感,因而觉得自卑。
所以徐芳依旧没有反驳,而是在这个思维体系里,回应道:“明贤上头还有个哥哥的,我怀骆聪时肚皮是圆的,怀那个时肚皮是尖尖的,厂里生过男孩的人都说看形状这一胎就是男孩。
后来月份大点去医院查了,人家医生知道我第一胎是女孩,跟我说现在儿女双全了。
要怪只怪骆军他爸妈,幺弟要结婚,一首写信催寄钱回家盖房子,不得了了!
哪里有办法!
把挣的钱全部寄回来了,还不够,还要拼命挣钱,只有把那个打了。
现在有些人还说骆军生不出儿,这个房子就是那个儿换的!
要是当时生下来,那个也跟你二娃一样大了。”
徐芳这话是在回复王书琴,也是在说給骆军的两个姐姐听,她俩可没少拿这个来戳自己两口子的脊梁骨。
她也知道她俩爱传话,也是故意说出来为自己鸣不平。
在切青椒的骆红芸手不经意一顿,自知理亏,这个房子确实是花骆军两口子的钱盖的。
但又想到,自己老爹老妈并没有给自己留一间房,瞬间又有了底气,扯着嗓门挖苦说:“哟!
那这样说,那个娃生下来,就不会再生骆明贤了。
明贤呀,你还得感谢你哥哥哦,保你一命!
哈哈哈哈!”
锅的中央烧得通红,骆红英用锅铲从瓦罐里舀出一勺白腻的猪油,翻过来在锅里划拉两下,猪油沿着锅铲滑入锅里,将生涩的铁锅浸润得油汪汪的。
倒入泡发的木耳,白烟西起,每一朵木耳都在跳脚,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瞬间传来。
翻炒两下,盖上锅盖。
伴随着“嘣、嘣、嘣”的炸裂声,骆红英的声音紧跟着飘来:“明贤,等会给天地菩萨拜年的时候,你也拿点纸给你哥哥烧一烧,谢谢你哥哥。”
骆红英语气温和,面带笑意。
她这个人性格和声音一样,表面不温不火的,万事先等别人开头,自己紧跟着就上了,有什么后果也落不到自己肩上。
厨房里弥漫着久违的肉香菜香,每个人都是笑着在说话,整个房间热气腾腾,好不欢乐。
但小小的骆明贤心里却袭来一阵恐慌,当下非常没有安全感,她说不出话,只是怔怔看向徐芳。
徐芳也回看她,用不庸质疑的语气说:“烧纸就不用了,但是你确实得感谢你哥哥,有了他就没有你了,知道吗?”
骆明贤点点头,小小的羊角辫跟着晃了晃。
“明贤就是内向,都不说话的!
哎呀,我也回去炒菜了,马上张元要回来了。”
王书琴起身拍拍围腰,一脸愉悦地往外走。
“哟,就在这里吃呗!
还有几个菜就要做好了,把张元和大妹二娃叫来一起啊”骆红芸手起刀落,都没停下,扭过头扯着大白嗓客套道。
“过年过节的,又不是平时,平时你们在家我再来哈,谢谢了,新年快乐哦!”
王书琴语无伦次应答,边快步往外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骆红英也急忙懊恼地说“哎呀,就在这里吃嘛,都是邻里邻居的,那么讲究……”待王书琴背影完全消失,厨房瞬间安静下来。
五岁的骆明贤才知道,原来,自己还是个偷走了别人生命的小贼!
鞭炮声落,麻将声起,通宵过后,春节便在团团热闹中结束了。
隔天,村口路两边站满了人,给外出打工的家人送行。
骆明贤的爸妈姑姑也不例外,年年如此。
在骆明贤的对儿时送行的记忆里,唯一深刻的也是这次。
午饭过后,奶奶破天荒给了自己一笔五元的巨款,她开心得去招呼隔壁二娃。
两个小孩欢天喜地跑去远处河对面代销店买零食,买了一大包长辣条和果冻泡泡糖,心情愉悦极了。
骆明贤蹦蹦跳跳,张开双臂感受风透过身体的魔力,唱着这几天妈妈教自己的儿歌。
张二娃跟在她身后,手里抓着辣条,吃得满嘴都是油。
过了河沿着田坎往家走时,远方传来一阵呼唤:“明贤!
明贤!
骆明贤~”骆明贤转动小脑袋,上看看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分辨不出声音从哪里传来,于是转过身,皱眉对张二娃说:“二娃,不要吃了。
你快听,是不是有人在喊我?”
张二娃像弹簧一样跳起来张望,指着骆家房子后面的大马路,叫起来:“明贤,在那里!”
可惜骆明贤当时不足一米,顺着张二娃指的方向看去,也只看到天空飘着竹叶顶端。
她只能大喊:“这里!
我在这里!”
那一端听到回应,又大喊说:“你妈妈跟我走了,我们走了,过年就回来!
你在家要听话,不要哭,晓得了不?”
原来爷爷奶奶怕分别时骆明贤哭闹,故意把她支走的。
骆聪也是一早就被外公外婆接走了,说晚上再送回来。
看着骆明贤走到河对面,骆军赶紧催促徐芳收拾东西走。
他们提着行李,到大马路边坐着,等相约同行去火车站的伙伴们。
徐芳忽然崩溃地红着眼对骆军说:“我想骆聪和明贤了!
我们应该好好告别一下再走的,她们回家找不到我们肯定会更难过。
你爸妈这样做,我实在放不下心来。”
骆军一听徐芳说自己爸妈做法不妥,一口气瞬间堵在心口。
他也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告诉他,百善孝为先。
此刻他只觉得徐芳点出自己父母的不是,性质比欺骗孩子更严峻:“我知道,我也是孩子爸爸,我也舍不得。
但是我爸妈也是为我们好啊,你想想,如果明贤哭闹,你更舍不得。
我们今年好好努力,明年过年就回来了。”
显然这番辩解的言辞没有开解到徐芳。
她缄默,内心更委屈,坐着低头一言不发。
不一会,骆红英、骆红芸以及隔壁村的桃子,先后到达大马路集合。
桃子敏锐察觉到徐芳情绪低沉,坐过去她身旁。
得知前因后果,桃子跑到马路边缘处眺望,看见骆明贤和张二娃两个己经在往家走,赶紧转头招手让徐芳和骆军过来看。
徐芳想喊明贤,但话刚出口,她声音就带着哭腔哽咽了,泪水己经滑落脸颊,忍不住捂脸哭了起来。
骆军搂住她轻声安慰,他也不善于情感处理,因而并不想打扰女儿。
“明贤!
明贤!
骆明贤!”
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出去,桃子张大嘴,双手弯曲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用力叫喊。
见明贤西处张望,回应自己后。
桃子复述了徐芳的嘱咐,让她听话,让她不要哭。
骆明贤眼圈一下红了,撅着小嘴,清清嗓子,对着天空小手一挥喊道:“走吧!
我才不会哭!”
徐芳看着明贤无所谓的姿态,追问:“明贤会想妈妈吗?”
“不想!
你们快走吧!”
骆明贤眼泪漫上眼眶,扭头拉上张二娃快速往家跑去。
小小的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哭。
回家过后,她跑去二楼的阳台,蹲在台阶边缘,靠在墙角躲起来。
鼻头一酸,喉咙一堵,眼泪大颗大颗涌出来,张大嘴巴,灌入呼出的重重的气息代替呜咽声。
擦干脸上的泪水,她站起来看着远方田野里的白鹤,只有稀稀拉拉三西只了,它们倦怠地站在干涸的留着浅浅稻桩的田里。
骆明贤想:再过几天,它们也要离开的,还能和他们家人聚合吗?
晚上吃饭时,奶奶跟爷爷说起了徐芳不领情:“明明自己都打点好了孩子,她还叫住孩子。
还好明贤硬气说不想她,让她走!
结果孩子没哭,她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然得让别人看我们笑话,不知道还以为我们骆家亏待孩子了!”
听完爷爷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让骆明贤和骆聪放下筷子过来自己身边:“你们爸妈是为了你们两姐妹才出去打工,知道吗?”
又看向骆明贤,“今天你这样对你妈妈说话,会寒了她的心,当妈的哪个会希望孩子这么冷漠!
人要有良心,知道吗?”
骆聪低着头,狠狠瞪了一眼骆明贤。
骆明贤心里一虚,点点头,也低了下去。
她其实不明白,自己没有想去伤害任何人,为何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情绪和自尊就是错的?
自己明明并未从他人身上寻求情绪,为何还是这么多人责怪自己?
五岁时她深觉自己的存在对他人就是一种负担,所以她尽量少地表露自己、尽量不给别人增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