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苏阑猝死在电脑前的小说作家,此刻正死死盯着镜中人。小说《1913年春》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是“秦皇陵地宫的龙筋草”大大的倾心之作,小说以主人公苏阑林清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精选内容:苏阑猝死在电脑前的小说作家,此刻正死死盯着镜中人。柳叶眉,杏仁眼,肌肤是养尊处优的细腻白皙,却透着一股大病初愈般的脆弱。没有记忆的潮水涌来,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她是谁?这具身体的主人去了哪里?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恐慌像冰冷的海蛇缠绕上来。她猛地转身,扑向房间里唯一的线索——那个敞开的藤编行李箱。手指急切地翻动着里面的衣物:几件剪裁考究却风格陌生的洋装,几本厚重的、印着冰冷英文标题的书本(《Fi...
柳叶眉,杏仁眼,肌肤是养尊处优的细腻白皙,却透着一股大病初愈般的脆弱。
没有记忆的潮水涌来,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她是谁?
这具身体的主人去了哪里?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恐慌像冰冷的海蛇缠绕上来。
她猛地转身,扑向房间里唯一的线索——那个敞开的藤编行李箱。
手指急切地翻动着里面的衣物:几件剪裁考究却风格陌生的洋装,几本厚重的、印着冰冷英文标题的书本(《Financial Markets Analysis》、《Principles of Banking》),那些复杂的图表和公式让她这个文字工作者头皮发麻。
金融?
这跟她的人生毫不相干!
箱底,终于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信封。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抽了出来。
信封上是刚劲有力的毛笔字:“爱女玉卿亲启”,落款“父 慕白”,日期清晰——民国二年元月一日。
她急切地撕开封口,仿佛这封信能填补她记忆的鸿沟。
信纸上是同样刚劲的字迹,开篇是满溢着慈父柔情的关切与思念,询问归期,叮嘱添衣保暖。
字里行间,一个深爱女儿的父亲形象跃然纸上。
这让苏阑冰冷的心头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然而,下一页,温情陡然转折:“……家中己为吾儿觅得良配,乃海城商会沈鸿儒会长之长子,名立清。
此子年少有为,品性端方,堪为良配。
待吾儿学成归国,便择吉日完婚,以结秦晋之好,亦慰为父之心,壮我苏家门楣……”一张印着繁复烫金双喜纹样的婚书,冰冷而沉重地夹在信纸之间。
“苏玉卿”和“沈立清”的名字并列其上,像一道刺目的枷锁。
海城商会会长沈鸿儒之子?
苏玉卿?
苏阑的心沉了下去。
她叫苏玉卿?
她有个深爱她却安排了包办婚姻的父亲?
她是学金融的?
即将嫁给一个素未谋面、家世显赫的陌生人?
信息碎片汹涌而来,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过往。
她是谁?
苏玉卿是谁?
那个“学成归国”的金融才女去了哪里?
为什么自己会占据这具身体?
目光扫过箱底那本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她下意识地翻开,仿佛这冰冷的理论能给她一点现实的支撑。
扉页上,夹着一张小小的便签,是父亲苏慕白的笔迹:“玉卿吾儿:见亚当·斯密论‘看不见的手’驱动市场,父深以为然。
然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
我苏家欲执掌海城银行,稳坐商会副会长之位,亦需一双‘看得见的手’来稳固根基,抵御风浪。
沈家,即此手也。
沈立清乃沈家麒麟儿,前程远大。
此联姻,于苏家,如锚定巨轮;于吾儿,亦是终身依靠。
盼儿细思量,以家族为重。
父字。”
这哪里是批注?
分明是父亲用经济学理论在论证这桩婚姻的必要性!
苏阑感到一阵荒谬的窒息。
她继续翻动书页,在论述“分工”与“个体价值”的章节空白处,几行娟秀而略显犹豫的铅笔字映入眼帘:“爹爹,女儿读斯密言‘分工提升效率,个体各尽其能’,深觉女子亦非附庸,当有其独立价值与立身之能。
金融之学虽艰深,女儿在英伦日夜研习,不敢懈怠,所求不过以己之力为家族分忧,亦不负此生。
未知婚姻是否真为唯一‘稳固根基’之途?
女儿惶恐,望爹爹明示。
——玉卿谨记”苏阑的心猛地一跳。
这就是原主!
一个在父亲深厚关爱与家族责任重压下,依旧渴望独立价值、试图以所学证明自己的女子!
她的惶恐、她的不甘、她的微弱抗争,都藏在这铅笔写下的字里行间。
原来,那个学金融的苏玉卿,也并非心甘情愿接受这安排!
这本《国富论》,成了父女俩跨越重洋、无声辩论的战场。
父亲用宏大的商业逻辑描绘联姻的“必要性”,女儿则用书中蕴含的个体独立思想寻求一丝微光。
苏阑合上书,指尖冰凉。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却通过这些冰冷的文字,触摸到了一个被困在时代和父爱牢笼中的灵魂。
而她苏阑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小说作家,却背负了苏玉卿的身份、苏玉卿的婚约、苏玉卿的金融背景,以及……苏玉卿那深爱她却也束缚她的父亲。
沉重的窒息感再次袭来。
华丽的头等舱此刻如同镀金的囚笼。
她需要空间,需要能让她呼吸的风。
她默默地将家书、婚书、连同那本承载着父女无声角力的《国富论》,细致地放回箱底最深处。
像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被暂时封存。
抓起一件触感柔软的米白色羊绒披肩裹住自己,苏阑几乎是逃离般地推开了舱门,走向深夜空旷的甲板。
冰冷、咸腥、带着无尽力量的海风瞬间将她吞没,吹散了鬓角的碎发,也似乎要将她混乱的思绪吹散。
巨大的游轮在墨色海洋与璀璨星河之间孤独前行,远处是无边的黑暗。
她紧紧抓住冰凉的船舷栏杆,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这是唯一能抓住的现实。
“夜露深重,小姐独自凭栏,当心寒气侵体。”
一个低沉温和的男声,自身侧不远处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苏阑微微一震,侧过头。
几步之外,一位身着深色条纹西装的年轻男子同样倚着船舷。
身姿挺拔,面容在月色与船灯下显得朦胧却轮廓分明,尤其那双眼睛,沉静深邃,仿佛映着星海。
他手中拿着一本摊开的书,海风正翻动着书页。
“多谢关心,”苏阑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疏离,“这风……能让人清醒些。”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封上——雪莱诗集。
在这个充满冰冷却又如梦境般的夜晚,看到这本浪漫主义的诗集,竟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慰藉。
男子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书,唇角微扬:“清醒有时也意味着要首面更深的迷茫,尤其是在这样的归途上。”
他的话精准地映照出她此刻面对未知身份和未来的惶惑。
他顿了顿,“抱歉,似乎说了些扫兴的话。”
“恰恰相反,”苏阑轻轻摇头,被他的话牵引,“雪莱的诗……比如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在迷茫中至少还点着一盏灯,哪怕微弱。”
她的话语里透露出她内心渴望挣脱困境、寻找光明的迫切。
男子眼中瞬间亮起惊讶与毫不掩饰的欣喜:“小姐竟也深谙雪莱?”
他合上书,封面的“Shelley”在光下清晰,“在这寂寥的海上深夜,能遇到一位懂得雪莱的同道,实属意外之喜。”
“同道不敢当,”苏阑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只是觉得他的诗里,永远燃烧着一种挣脱枷锁、呼唤新生的力量,如同这永不停歇、试图吹散一切迷雾的海风。”
她的语气带着向往,既是对雪莱的解读,更是对自己渴望摆脱“苏玉卿”身份枷锁、追求独立人生的心声。
“挣脱枷锁……呼唤新生……” 男子低声重复,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而复杂,仿佛这几个字击中了他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他再次看向苏阑,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与一种强烈的共鸣。
“小姐所指的新生,可是为我们那积贫积弱、沉睡不醒的故国?”
话题被海风引向了更宏大的方向。
,在这深夜的甲板上,就着冰冷的海风与亘古的星光,展开了对话。
从西方铁蹄的轰鸣到东方古国的挣扎,从列强的环伺到国内变革的暗流。
苏阑凭借着现代人的历史视角和小说家的深刻洞察,言辞犀利,首指时弊,尤其强调思想启蒙和女性解放对国家新生的基石作用。
她谈论这些时,眼中闪烁着属于苏阑的、不容置疑的理想主义光芒——她要用笔,刺破这黑暗!
男子听得极其专注,深邃的眼眸中光芒流转,有强烈的认同,有深沉的思索,更有一种遇到真正知音的震动与激赏。
他谈吐从容,见解深刻而务实,剖析着实业救国的可能与陷阱,尤其对苏阑关于思想启蒙的观点深表赞同。
“九死一生,亦有人行!”
苏阑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这是她作为“苏阑”而非“苏玉卿”的宣言。
这份无畏的坚定,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时间在思想的激荡中飞逝。
冰冷的风似乎也带上了温度。
一种奇妙的、灵魂相契的暖流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他们都为对方的见识、胸襟和那份赤诚所震撼,只恨在这茫茫大海上相遇太晚。
“与小姐一席谈,醍醐灌顶,不觉夜己阑珊,”男子微笑着,眼中是纯粹的欣赏,“在下林清,双木林,清风明月之清。
敢问小姐芳名?”
苏阑心头一紧。
“苏玉卿”这个带着沉重婚约枷锁的名字绝不能出口。
电光火石间,那个属于她灵魂本源的名字脱口而出:“我姓苏,单名一个‘阑’字。
灯火阑珊的阑。”
灯火将尽,亦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她以此名告别前世,也宣告在这新身份中的新生与抗争。
“灯火阑珊处……”林清低声念着,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似有触动却未深究,只是伸出手,“苏阑小姐,幸会。
今夜一叙,林某受益终身。”
“林先生客气了,”苏阑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薄茧,传递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能在此与林先生畅谈家国,亦是苏阑之幸。”
她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
在这全然陌生、记忆空白的异世,在这漂泊无依的海上,遇到一个思想如此契合、让她能暂时忘却“苏玉卿”身份的“林清”,竟成了她穿越后第一缕真实的慰藉和暖意。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在星光下短暂交汇,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