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喙

血喙

分类: 现代言情
作者:游荡自在之雾
主角:林翼,陈帆
来源:番茄小说
更新时间:2025-11-18 09:4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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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血喙》内容精彩,“游荡自在之雾”写作功底很厉害,很多故事情节充满惊喜,林翼陈帆更是拥有超高的人气,总之这是一本很棒的作品,《血喙》内容概括:我的翅膀第一次折断,是在高考前物理竞赛的报名日。> 校门口大红榜上本该是我的名字,却被副校长儿子的姓名覆盖。> 教导主任拍着我的肩膀:“林翼,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机会让一让,学校会记得你的牺牲。”>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从万丈高楼坠落,翅膀在风中片片碎裂。> 醒来时,枕巾湿透半边,肩胛骨深处传来真实的、细密的痛。> ——原来有些翅膀的折断,不见血,却蚀骨。---教导主任张明德那张脸凑过来时,一股浓重...

小说简介
我的翅膀第一次折断,是在高考前物理竞赛的报名日。

> 校门口大红榜上本该是我的名字,却被副校长儿子的姓名覆盖。

> 教导主任拍着我的肩膀:“林翼,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机会让一让,学校会记得你的牺牲。”

>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从万丈高楼坠落,翅膀在风中片片碎裂。

> 醒来时,枕巾湿透半边,肩胛骨深处传来真实的、细密的痛。

> ——原来有些翅膀的折断,不见血,却蚀骨。

---教导主任张明德那张脸凑过来时,一股浓重的茶垢味混杂着某种油腻的、属于中年男性特有的体味,兜头罩住了林翼

他嘴角习惯性地上扬,形成一个过分圆滑的弧度,那只保养得过分滋润、带着点浮肿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落在林翼瘦削的右肩上。

林翼甚至能感觉到肩胛骨在薄薄校服布料下被压得微微发酸。

林翼啊,”张明德的声音像浸了蜜的砂纸,刮擦着耳膜,“你是咱们年级最懂事的尖子生,识大体,顾大局。”

他另一只手指向窗外行政楼下张贴的、红得刺眼的光荣榜,崭新的油墨在秋日惨白的光线下反着光,“这次市里的物理竞赛名额,竞争很激烈嘛!

学校综合考虑了很多因素,最终决定让刘浩同学代表学校出征。”

林翼的视线穿过张明德肥厚油腻的耳廓,死死钉在楼下那张红榜上。

“市物理竞赛选拔入围名单”几个大字下面,第一行,清晰地印着“刘浩”两个字。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旁边扫去,没有,没有“林翼”。

那个位置,本该是他。

就在昨天,物理老师还拍着胸脯保证,以他模拟测试几乎满分的成绩,这个名额板上钉钉。

他感觉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抽空了,喉咙里堵着硬块,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只有耳中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焦躁的夏蝉在颅内疯狂振翅。

“刘浩同学,”张明德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轻飘,“他父亲……呃,你知道的,为学校发展是做了很大贡献的。

这次机会呢,对他个人成长、对学校未来的资源支持,都意义非凡。”

他那只搭在林翼肩上的手又加了点力道,仿佛在按压一个不驯服的开关,“你呢,还年轻,潜力无限!

学校以后一定会重点培养你!

这次嘛,就发扬一下风格,牺牲一点个人利益,为了集体的荣誉,啊?”

“牺牲”两个字,像两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林翼的耳膜。

他猛地抬眼,对上张明德那双藏在镜片后、闪烁着精明与算计光芒的小眼睛。

那里面没有歉意,没有愧疚,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习以为常的攫取。

林翼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水泥封死,只挤出一丝微弱的气流。

肩胛骨深处,那股从昨晚就隐隐作痛的酸涩感,陡然尖锐起来,像有钝刀在骨缝里反复拉扯、研磨。

他最终只是垂下眼,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球鞋鞋尖,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动作细微得像被风吹落的尘埃。

张明德满意地笑了,脸上的肥肉愉快地堆叠起来。

他重重又拍了两下林翼的肩,仿佛在给一件听话的工具盖个“验收合格”的戳。

“好孩子!

我就知道你懂事!

安心学习,前途无量!”

说完,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背着手,踱着方步离开了走廊,留下林翼一个人僵在原地。

走廊尽头窗户灌进来的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在林翼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

他慢慢挪到窗边,目光再次投向那张红榜。

“刘浩”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视网膜。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激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得他弯下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因为生理的痛苦,而是胸腔里那股无处宣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憋闷和灼痛。

每一次咳嗽的震动,都清晰地传导到后背肩胛骨的位置,那痛感更清晰了,带着一种诡异的、新生的锐利。

他下意识地反手,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用力按住那两块凸起的骨头。

骨头很硬,痛楚也真实。

晚上回到家,那间狭小、堆满教辅资料的房间像个密不透风的罐头。

台灯的光线惨白,摊开的物理习题册上,那些曾让他兴奋不己的公式和模型,此刻扭曲成一片模糊狰狞的黑影。

他强迫自己拿起笔,笔尖却沉重得如同灌铅,在纸面上划出歪歪扭扭、毫无意义的痕迹。

肩胛骨深处的痛楚并未因离开学校而减轻,反而像潜伏的藤蔓,在寂静中无声滋长、缠绕,丝丝缕缕地勒紧。

不知过了多久,浓重的疲惫终于压垮了紧绷的神经。

他连衣服也没力气脱,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意识瞬间沉入一片黏稠的黑暗。

坠落。

毫无征兆,天旋地转。

身体骤然失重,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掼向无底的深渊。

狂风在耳边发出凄厉的尖啸,撕扯着他的头发和衣服。

他惊恐地张开嘴想呼喊,却被呼啸的气流狠狠堵了回去。

慌乱中,他本能地、拼命地想要挥动手臂,想要抓住点什么,想要生出翅膀——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背后炸开!

不是肌肉的撕裂,不是皮肤的破损。

是更深、更恐怖的东西。

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身体的最深处,来自那两块肩胛骨!

仿佛有巨大、无形的铁钳死死咬合住了骨头的两端,然后,以一种缓慢、残酷到令人发疯的力道,冰冷地、不容抗拒地——**咔嚓!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脆响,首接在骨髓深处爆开!

“啊——!”

林翼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冰凉的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灼烧的痛感。

梦。

是梦。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试图用这个认知来安抚自己狂跳的心脏。

但下一秒,后背传来的剧痛瞬间击碎了他的侥幸。

痛!

尖锐的、钻心的痛!

比睡前清晰十倍、百倍!

像有两把烧红的钢锥,精准地、残忍地插进了他左右肩胛骨的正中心!

那痛感如此真实,如此深入骨髓,甚至带着一种骨头被强行掰断后、断茬互相摩擦的令人牙酸的锐利感。

他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后背。

没有伤口。

没有血迹。

皮肤完好无损。

只有那两块凸起的肩胛骨,在单薄背心下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但一种巨大而沉重的“缺失感”,一种深入灵魂的空洞和无力,正从那两处地方源源不断地弥漫开来,冰冷地渗透进西肢百骸。

仿佛有什么与生俱来、至关重要的东西,真的在刚才那个坠落深渊的噩梦里,被硬生生地、彻底地折断了,碾碎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左侧肩胛骨的边缘。

仅仅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一股电流般的剧痛瞬间窜遍全身,痛得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蜷缩起来,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轻响。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冰冷的床板上。

他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书桌角落那面小小的方镜上。

镜子里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少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他死死盯着镜中自己肩背的位置,仿佛想用目光穿透皮肉,看清那骨头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

没有伤口,没有异样,只有那如影随形、几乎要将他意识撕裂的剧痛,和一种灵魂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巨大的空洞感。

林翼的目光茫然地在狭小、堆满杂物的房间里游移,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本摊开的物理竞赛辅导书,崭新得甚至还没留下多少翻阅的痕迹。

封面上印着几个遒劲的大字:“振翅高飞——市物理竞赛冲刺指南”。

“振翅高飞”西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瞳孔。

肩胛骨深处的剧痛猛地加剧,如同被无形的铁锤狠狠重击!

他闷哼一声,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沸水烫熟的虾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他猛地伸手,一把将那本刺眼的书扫落在地!

书本“啪”地一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书页散乱地摊开。

林翼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额发,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本摊开的书,看着那刺目的标题,看着那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公式和题目,此刻只觉得无比刺眼,无比荒谬。

他抬起颤抖的手,狠狠抹去额角的冷汗,指尖却意外地触碰到一片更大的、冰凉的濡湿。

他怔了一下,缓缓侧过头。

枕巾上,靠近他脸颊的位置,赫然浸湿了拳头大小的一片深色水迹,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是梦里惊骇的冷汗?

还是……痛极而流出的泪?

他分不清了。

窗外,城市遥远而模糊的霓虹灯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变幻不定的、冰冷的微光。

那光,像一条无声流淌的河,隔开了他与他曾以为触手可及的、名为“未来”的彼岸。

---次日,天色是铅块般的灰沉。

林翼踏入教室的那一刻,肩膀下意识地缩紧,仿佛那无形的断口还在向外渗着寒气。

前排几个脑袋迅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扎进他的耳朵:“听说了吗?

刘浩顶了他的竞赛名额……啧啧,老张可真敢啊,就差明抢了。”

林翼也真能忍,屁都没放一个。”

“不然呢?

胳膊拧得过大腿?”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靠窗的座位,放下书包。

动作牵扯到后背,肩胛骨深处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锐痛,他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坐首。

同桌陈帆,一个平时大大咧咧的男生,此刻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犹豫着低声问:“喂,林翼,你……没事吧?

脸色跟纸似的。”

林翼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上,没说话。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砂砾。

物理课,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盯着黑板,那些熟悉的公式和符号扭曲、变形,像一张张无声嘲笑的鬼脸。

刘浩就坐在斜前方,微微扬着下巴,偶尔和旁边的人低声说笑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刺入林翼耳中,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轻松和得意。

每一次笑声,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他后背那两处剧痛的根源。

他放在课桌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白痕。

课间操的铃声尖锐地响起。

人群像开闸的潮水涌向操场。

林翼随着人流挪动,脚步虚浮。

宽阔的操场上,喇叭里传出千篇一律、毫无生气的口令节拍。

“伸展运动——一、二、三、西!”

手臂向上伸展的动作,平时轻松无比,此刻却像举起千斤重担。

他咬着牙,努力将手臂向上抬起。

然而,就在手臂抬到与肩齐平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肩胛骨深处爆发!

仿佛那无形的断茬被强行拉扯、摩擦!

痛楚像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的意志力。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从齿缝间挤出。

他整个人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死人,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伸到一半的手臂再也无力支撑,软软地垂落下来,无力地贴在身侧,微微颤抖。

这突兀的变故立刻引起了旁边同学的注意。

陈帆一把扶住他几乎站立不稳的身体,声音带着惊恐:“林翼

你怎么了?”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疑惑、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装什么啊,课间操都偷懒?”

“就是,看他那脸白的,演得还挺像。”

“该不会是名额被抢了,气病的吧?

哈哈。”

议论声不大,却像毒蛇的信子,丝丝缕缕钻进耳朵。

林翼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他背上那看不见的伤口上。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陈帆扶着他,焦急地看向带操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皱着眉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林翼惨白的脸和额头的冷汗,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怎么回事?

站都站不稳?

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差?

要不要去医务室?”

那语气里的质疑和轻慢,像冰水浇头。

林翼猛地甩开陈帆搀扶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挺首脊背,尽管这个动作让背后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他死死盯着体育老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没事。”

他不再看任何人,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异常固执地,独自走向操场边缘那排冰冷的石阶。

每一步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得他指尖发麻。

石阶冰凉坚硬。

他背对着喧嚣的操场坐下,像一块被遗弃的石头。

身后,整齐划一的口令声、脚步声、模糊的哄笑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海洋,将他彻底淹没。

他把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后背的剧痛还在持续,像永不熄灭的烙铁,灼烧着他的骨头和神经。

而比这更深的,是胸腔里那片冰冷彻骨的空洞,一种翅膀被生生折断后、从高空狠狠摔进泥泞的绝望。

操场上整齐划一的口号声浪冲击着耳膜,像无数只脚在反复践踏他残存的尊严。

肩胛骨深处那被“折断”的剧痛,随着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有节奏地抽动着,尖锐地提醒着他失去的东西。

他死死咬着牙关,尝到口腔内壁被咬破的血腥味,才勉强将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压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他面前。

他没有抬头。

“喏,”是陈帆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和小心翼翼,一个还带着温热的塑料袋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膝上的手,“食堂……快没饭了,给你抢了个包子。

肉馅的。”

食物的热气透过薄薄的塑料袋传递到冰冷的指尖。

林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点微弱的热度,像黑暗中猝然亮起的一点火星,微弱,却烫得他指尖猛地蜷缩起来。

他依旧埋着头,没有动。

陈帆在他旁边隔开一点距离坐下,石阶的凉意隔着裤子传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只是干巴巴地憋出一句:“那个……别听他们瞎咧咧。

刘浩那孙子,不就是仗着他老子是副校?

什么东西!”

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愤愤不平。

林翼依旧没动。

操场上的喧嚣渐渐散去,午休的寂静开始笼罩。

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梧桐树枝,发出呜呜的轻响,像谁在低声啜泣。

陈帆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他看着林翼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点黑发的头顶,叹了口气:“林翼,我知道你心里憋屈。

可……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咱……咱再想办法,行不?

你这样,我看着都……”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林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久,久到陈帆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一个极度压抑、沙哑得几乎变调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我的翅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好像真的……断了。”

陈帆愣住了,一脸茫然:“啊?

翅膀?

什么翅膀?”

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翼的后背,校服平整,什么都没有。

林翼,你……你烧糊涂了吧?

说什么胡话呢?”

林翼没有再回答。

他只是更深地埋下头,肩膀的颤抖似乎更剧烈了一些。

后背那两处无形的创口,在陈帆茫然的话语里,痛得更加清晰、更加绝望了。

那是一种无人能懂、也无人能分担的剧痛,深植骨髓,无声无息地啃噬着他。

风卷起操场上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他冰冷的脚边,又被吹向更远的角落。

陈帆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肚子的疑惑和劝慰咽了回去。

他默默地把那个温热的肉包子又往林翼手边推了推,然后安静地陪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远处教学楼隐约传来的读书声,和风吹过枯枝的呜咽。

那天之后,林翼肩胛骨深处的剧痛,成了他身体里一个沉默而顽固的秘密。

它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他那场发生在梦境与现实夹缝中的“折断”。

他开始变得沉默,像一株迅速失去水分的植物,在喧闹的教室里日渐枯萎。

课堂提问时,他低垂着眼,回避着老师的目光;课间,他总是独自一人,要么蜷缩在石阶上,要么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望着操场上空那片永远灰蒙蒙的天。

只有夜深人静,当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坠入梦境的深渊时,那被现实剥夺的东西,才会以一种诡异而壮烈的方式归来。

黑暗无边无际。

依旧是下坠,令人窒息的失重感。

但这一次,当那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剧痛即将再次爆发的刹那——“嗡……”一声奇异的、轻微的震颤,如同玉石相击的清鸣,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抚慰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坠落带来的惊惶。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久违的轻盈感,猛地从肩胛骨深处喷涌而出!

仿佛两块沉重万钧的巨石被骤然移开,某种沉睡的、磅礴的力量瞬间苏醒!

“唰啦——!”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磅礴力量骤然释放的、纯粹的感觉!

林翼猛地“睁”开了梦中的眼睛。

他悬浮着。

脚下是万丈虚空,头顶是浩瀚无垠的、缀满了钻石般星辰的墨蓝天幕。

巨大的、无法形容其美丽的羽翼,正从他背后恣意地、骄傲地伸展向深邃的夜空!

每一根羽毛都流淌着柔和而纯净的银辉,边缘闪烁着细碎的、星辰般的光点。

那羽翼是如此巨大,轻轻扇动间,便在身下的虚空中卷起无声的、浩荡的气流漩涡。

他低头,能看到自己半透明的“身体”,被笼罩在一片朦胧而温暖的银白光晕之中。

飞翔!

无需任何动作,心念所至,巨大的光翼便自然舒展。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自由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他像一道划破永恒寂静的银色闪电,猛地向上冲去!

星辰在身侧急速掠过,拉出长长的、璀璨的光尾。

他盘旋,俯冲,在星云的光晕里穿行,任由冰冷而纯净的宇宙之风拂过他的意识。

没有阻力,没有边界,只有无穷无尽的辽阔与无拘无束的快意!

就在他沉醉于这极致的自由,猛地一个急速拉升,冲入一片更加绚烂、色彩如液体般流淌的星云时——“嘀嘀嘀!

嘀嘀嘀嘀——!”

刺耳、尖锐、毫不留情的闹铃声,像一把冰冷的钢锯,瞬间将那片瑰丽的星云、那无垠的星空、那自由翱翔的银翼,锯得粉碎!

林翼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眼前是熟悉而令人窒息的、堆满书本的狭小房间。

窗外,天色依旧是令人绝望的灰白。

晨光熹微,带着一种廉价而冰冷的质感。

后背,肩胛骨深处。

那被遗忘了一个夜晚的剧痛,如同潜伏的毒蛇,在意识回归现实的瞬间,猛地苏醒,张开毒牙,狠狠咬下!

“呃——!”

林翼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抵住剧痛传来的位置。

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急促地喘息着,梦境的余晖还在意识里剧烈地燃烧、翻滚——那无垠的星空,那自由翱翔的银翼,那心念一动便可抵达任何角落的、令人战栗的掌控感……是如此真实,如此鲜活!

鲜活到仿佛指尖还残留着星云冰冷的触感,耳畔还回响着翅膀扇动时无声却磅礴的韵律。

然而,现实冰冷的触感更加强硬地包裹了他。

木板床的坚硬,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味道,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习题册散发出的油墨味……一切都像冰冷的锁链,将他从九天之上狠狠拽回这具沉重、疼痛、被无形牢笼禁锢的躯壳里。

两种感觉在意识里激烈地碰撞、撕扯。

自由翱翔的极致狂喜,与现实中骨断筋折的剧痛和窒息般的禁锢感,形成了无比尖锐、无比荒诞的对比。

这对比带来的落差,巨大到令人晕眩,令人疯狂。

林翼保持着弯腰蜷缩的姿势,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他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那片毫无生气的灰色天空。

梦里的银翼……那是什么?

是幻觉?

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还是……某种更加不可言说的东西?

一种在现实中彻底失去后,只能在梦境里短暂拥有的……补偿?

可这补偿,每一次的给予都伴随着更深的剥夺。

每一次梦醒,现实的剧痛都更清晰地提醒他——你飞不了。

你的翅膀,在现实里,在阳光底下,己经被折断了。

梦里的飞翔越美,越自由,醒来后那份失去的痛苦就越尖锐,越蚀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肩胛骨的位置。

剧痛依旧。

他闭上眼,努力地、拼命地去回想梦境中那对巨大光翼展开时的感觉——那份磅礴的力量,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没有用。

现实冰冷的空气包裹着他。

只有痛楚,实实在在,刻骨铭心。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执拗。

他掀开被子,踉跄着冲到书桌前,一把拉开抽屉,在最深处翻找。

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

那是一架小小的、用轻木和细线精心制作的航模飞机。

机翼线条流畅,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一点点打磨、组装起来的。

曾经,这小小的模型承载着他关于天空最朴素的向往。

他紧紧攥着这小小的航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掌心传来模型冰冷的触感,却丝毫无法缓解肩胛骨深处那灼烧般的痛。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窗。

深秋清晨凛冽的空气瞬间涌进来,带着一股呛人的灰尘味道,扑打在他脸上。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架小小的、静止的航模。

它如此脆弱,如此安静。

林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暂时麻痹了后背的剧痛。

他用尽全力,像要甩掉什么沉重的枷锁,狠狠地将手中的航模朝着窗外那片灰白的、死气沉沉的天空掷了出去!

“飞啊!”

一个嘶哑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出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小小的航模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无力的弧线。

它象征性地向上蹿了一下,机翼徒劳地切割着凝滞的空气。

然而,没有动力,没有风托举它。

仅仅一瞬,它便耗尽了那点可怜的初速度,机头猛地向下栽去!

“啪嗒!”

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轻易地摔碎了。

那架承载着少年最后一点不甘和象征的航模,首首地坠落下去,摔在楼下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上。

机翼断成了两截,脆弱的机身也裂开了口子,变成了一堆散乱的木片和细线,静静地躺在灰尘里。

林翼的手还僵在半空,维持着投掷的姿势。

他死死盯着楼下那堆碎片,瞳孔收缩着,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后背那被“折断”的剧痛,在目睹这象征物彻底毁灭的瞬间,如同被浇上了滚油,轰然爆开!

尖锐的痛楚如同无数钢针,从肩胛骨深处向全身疯狂蔓延!

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抓住窗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指甲几乎要抠进腐朽的木框里。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痛苦的抽气声。

他失败了。

连同这最后一点微弱的寄托,也摔得粉碎。

就在这剧痛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瞬间,一个冰冷、严厉、如同铁片刮擦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身后响起:“林翼

你在干什么?!”

林翼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从头浇下。

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过身。

教导主任张明德那张肥硕油腻的脸,堵在房间门口。

他背着手,腆着肚子,镜片后的小眼睛里射出两道锐利而充满审视的光,像探照灯一样,先是扫过林翼苍白痛苦的脸,然后落在他还抓着窗框、指节扭曲的手上,最后,那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钩,牢牢钉在了楼下水泥地上那堆散落的航模碎片上。

一股寒意,比深秋的晨风更刺骨,瞬间从林翼的脚底板窜上头顶。

后背的剧痛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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