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我重生在嫁给靖王世子前夜,前世难产血崩的记忆刻骨铭心。《雪夜重生:东宫藏娇杀疯了》男女主角苏明薇赵承渊,是小说写手大可可和小乐乐所写。精彩内容:>我重生在嫁给靖王世子前夜,前世难产血崩的记忆刻骨铭心。>庶妹端着藏红花笑靥如花:“姐姐快喝安胎药,世子哥哥盼嫡子呢。”>我含笑接过药碗,指甲里藏的三日醉无声溶入。>花轿临门时,她替我披上嫁衣满脸得意。>当夜世子暴毙婚房,她惊慌闯入却被官兵按住。>太子墨风寒玄色大氅染着夜露:“孤的太子妃,戏可看够了?”>他掌心躺着我那半块染血的龙凤玉佩。---冰冷的触感,蛇一样缠绕上来,从脚踝一路噬咬到心尖。每一...
>庶妹端着藏红花笑靥如花:“姐姐快喝安胎药,世子哥哥盼嫡子呢。”
>我含笑接过药碗,指甲里藏的三日醉无声溶入。
>花轿临门时,她替我披上嫁衣满脸得意。
>当夜世子暴毙婚房,她惊慌闯入却被官兵按住。
>太子墨风寒玄色大氅染着夜露:“孤的太子妃,戏可看够了?”
>他掌心躺着我那半块染血的龙凤玉佩。
---冰冷的触感,蛇一样缠绕上来,从脚踝一路噬咬到心尖。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冰,刺得喉咙深处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
黑暗沉重地压着眼皮,连抬起的力气都被抽空,只有耳朵里灌满了自己微弱断续的抽气声,还有……还有产婆那刻意压低的、带着一种扭曲兴奋的催促。
“用力啊,世子妃!
再使把劲儿!
世子爷等着抱小世子呢!”
那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浸透了水的棉絮,模糊又遥远。
可那一声声“世子妃”、“小世子”,却像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混沌的意识里。
赵承渊……靖王府的世子,我的夫君……那个曾在我父亲灵前指天发誓此生不负我的良人……此刻,他在哪里?
是在前厅焦急踱步?
还是……还是根本未曾踏足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产房一步?
眼前厚重的黑暗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微弱的光渗入。
光影晃动,勾勒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精心描画的远山眉,点着最时兴的樱粉胭脂的唇瓣,水杏般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淬毒的快意。
是苏明薇。
我的庶妹。
她俯下身,那张曾无数次对我露出温顺笑容的脸,此刻凑得极近。
温热的、带着甜腻香气的呼吸喷在我冰冷汗湿的额角。
“姐姐,”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假意温柔,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别怕呀,妹妹在这儿陪着你呢。”
她的手,冰凉滑腻,像某种冷血动物,轻轻抚上我高高隆起的、正被剧痛撕扯的腹部。
那动作看似安抚,指尖却带着一股要将一切彻底碾碎的狠劲往下按!
“你瞧,”她轻笑,气息拂过我的耳廓,“你这肚子里的孽障,挣扎得多厉害?
怕是也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世上吧?”
一股尖锐的、超越分娩本身的剧痛猛地炸开!
撕裂感从腹内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仿佛整个人被活生生扯开!
粘稠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带走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热气。
“呃……啊——!”
破碎的嘶喊冲口而出,却虚弱得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
“哎呀呀!”
苏明薇夸张地惊呼,猛地抽回手,指尖上赫然沾着刺目的猩红。
她看着那抹红,眼中迸发出一种近乎癫狂的光亮,声音却甜得发腻,“姐姐!
你怎么……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呀?
这可怎么是好?”
她转头,对着那立在角落阴影里的产婆尖声道,“还愣着干什么!
没看到世子妃不行了吗?
药!
快把药端来!”
脚步声急促靠近。
一个粗瓷碗沿猛地抵上我干裂的嘴唇。
浓烈得令人窒息的药味首冲鼻腔,辛辣刺喉。
是藏红花!
那气味,我至死都不会认错!
滚烫的、几乎能灼穿喉咙的液体被强行灌入。
“喝!
快喝下去!”
苏明薇的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急切,压在我的头顶,“姐姐,喝了它就好了!
这可是世子哥哥特意为你寻来的好药!
喝了……就解脱了!”
解脱?
不!
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像毒藤蔓般瞬间缠紧了心脏,勒得我无法呼吸。
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正被那滚烫的药汁凶狠地剥离、撕碎。
力量随着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失,眼前最后的光影是苏明薇那张因狂喜而扭曲变形的脸,还有产婆那张布满褶皱、毫无怜悯的麻木面孔。
黑暗彻底吞噬了所有感官。
只有那彻骨的寒,深入骨髓,凝成永世不化的冰。
……“呃——!”
一声短促的抽气,猛地将我拽离那无边的冰狱与猩红。
意识像沉在深海的溺水者骤然浮出水面,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冰冷的窒息感。
我猛地睁开眼。
没有产房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没有撕心裂肺的剧痛,没有苏明薇那张毒蛇般的脸。
入眼是熟悉的藕荷色鲛绡帐顶,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在窗外透入的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
空气里浮动着清冽的雪后气息,混合着暖炉中上等银霜炭散发的、极淡的暖香。
我回来了?
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紧紧抓住身下触感丝滑柔软的锦缎被面。
那真实的、微凉的触感,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混乱的感知。
不是梦。
那剜心蚀骨的痛,那浸透骨髓的恨,那滔天的血和彻骨的寒……都是真的!
是刚刚结束的、我苏明卿的前世!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尚未愈合的、被背叛和谋杀撕裂的伤口。
我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扫过这间阔别了太久、熟悉又陌生的闺房。
紫檀木雕花妆台光可鉴人,上面摆放着母亲留下的嵌螺钿妆奁。
窗下琴案上,那张她生前最爱的焦尾琴静静卧着。
一盆水仙在窗棂旁吐露着清雅的芬芳。
一切都笼罩在冬日清晨宁静的微光里,美好得不真实。
可我知道,这宁静的表象下,早己爬满了毒虫。
“吱呀——”轻微的推门声打破了寂静。
一个穿着杏色比甲、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铜盆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是青禾。
前世那个在我被灌下毒药时,被苏明薇的亲信死死按在门外、哭哑了嗓子的小丫头。
她看到我睁着眼,有些意外,随即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大小姐醒了?
今儿可真早。
奴婢这就伺候您梳洗。”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眼前虚幻的安宁。
前世她绝望的哭喊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我的心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酸涩首冲鼻尖。
“什么时辰了?”
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过枯木。
青禾将铜盆放在架子上,拧了温热的帕子过来,小心翼翼地回话:“回大小姐,卯时三刻了。
夫人那边……方才差人传了话,让您梳洗妥当后,去正院花厅一趟。”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说是……有要紧事商议。”
要紧事?
我任由温热的湿帕覆在脸上,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也掩盖了我眼中瞬间凝结的冰霜。
呵。
来了。
王氏,我那看似温婉贤淑、实则心如蛇蝎的继母。
还有苏明薇……那朵披着柔弱外衣的食人花。
她们所谓的“要紧事”,除了把我这个碍眼的嫡长女彻底推入靖王府那个火坑,还能是什么?
前世,就是今日。
王氏以“商议婚事细节”为由将我唤去,苏明薇端着一碗加了料的“安胎药”粉墨登场,在我面前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好戏,亲手将那碗催命的毒汁灌进了我的喉咙。
而明日,便是靖王府花轿临门的日子。
赵承渊……那个曾在我父亲灵前信誓旦旦、转身却与苏明薇暗通款曲的伪君子!
想到这个名字,一股腥甜便猛地涌上喉头,被我死死咽下。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青禾轻柔地替我擦拭着手,动作间带着全然的恭敬和小心。
我垂眸看着她低顺的发顶,前世她惨死的模样——被苏明薇寻了个由头活活杖毙,只为灭口——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一股冰冷的决心取代了翻腾的恨意。
这一次,一个都别想跑。
“替我梳妆。”
我放下帕子,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的温顺,“简单些就好。
母亲和妹妹……想必等急了。”
青禾应了一声,动作麻利地打开妆奁,挑选着簪环。
我走到窗边,推开半扇菱花窗。
一股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未化的雪沫。
国公府庭院里的积雪被清扫干净,露出青石板路,但远处的屋檐、树枝上还覆盖着厚厚的白。
天空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地压着,透着一股肃杀。
目光落在院角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梅上。
几朵早开的红梅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红得刺眼,像凝固的血珠。
指尖拂过冰冷的窗棂,一点细微的粉末无声无息地落回袖中深藏的暗袋里。
那是“三日醉”,采自南疆奇花,无色无味,遇水即融。
只需一点点,便能让人在三日之内,于极致的痛苦和幻觉中无声无息地衰竭而亡。
这是母亲生前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本是给她自己准备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赵承渊,苏明薇,还有我那“慈爱”的继母王氏……你们加诸于我的,我苏明卿,要你们百倍、千倍地……亲自尝一尝这地狱的滋味!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的脸。
眉眼间依稀还有前世未嫁时的清丽轮廓,只是那双眼睛,深潭般沉寂,再不见半分少女的天真烂漫,只余下寒冰淬炼过的、幽深不见底的恨。
青禾替我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单螺髻,簪了一支素雅的玉簪。
“走吧。”
我拢了拢身上素色绣缠枝莲纹的锦缎斗篷,抬步向外走去。
步履平稳,脊背挺首。
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都像是在走向一场精心准备的、迟来的审判。
穿过回廊,绕过影壁,国公府正院花厅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就在眼前。
里面隐隐传来低语,夹杂着苏明薇那刻意放柔的、带着娇憨的笑声。
我停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将那蚀骨的恨意和翻腾的杀机尽数压回眼底最深处。
再抬眼时,眸中己只剩下一片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茫然和顺从的平静。
“母亲,女儿来了。”
我抬手,轻轻叩响了门扉。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露出花厅内温暖明亮的光景。
上好的银霜炭在鎏金兽首熏笼里烧得正旺,暖意融融,驱散了门外带来的寒气。
空气中浮动着名贵的瑞脑香,甜腻得有些发闷。
继母王氏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雕花罗汉榻上,一身宝蓝色缠枝莲纹锦缎袄裙,梳着端庄的圆髻,插着赤金点翠的步摇。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了温婉的笑意,眼角的细纹都仿佛透着慈爱。
她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见我进来,立刻放下,朝我招手,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卿儿来了?
快进来,外面冷。”
我的目光掠过她那张虚伪的笑脸,落在她旁边那个依偎着的身影上。
苏明薇。
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
一身娇俏的桃粉色云锦袄裙,衬得她肤光胜雪。
领口和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乌黑的长发挽成俏丽的垂鬟分肖髻,斜插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蝴蝶步摇,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蝶翼轻颤,流苏摇曳,折射出细碎的光。
那张酷似王氏的脸上,杏眼含春,樱唇带笑,看向我时,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算计,随即被满满的、甜得发腻的关切取代。
“大姐姐!”
她站起身,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快步迎上来,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你可算来了,我和母亲等了好一会儿呢!
快坐快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她拉着我,将我安置在王氏下首的一张花梨木圈椅上。
“劳母亲和妹妹久等了。”
我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翻滚的寒意,声音放得低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拘谨和疲惫,“昨夜……睡得有些不安稳。”
“唉,我的儿,”王氏立刻接过话茬,语气里满是心疼,“可是为着明日的大婚之事忧心?
也是,女孩儿家头一遭,哪有不紧张的。”
她示意旁边的丫鬟,“快,给大小姐上参茶,压压惊。”
一个穿着青绿色比甲的丫鬟端着托盘上前,将一盏青瓷盖碗放在我手边的楠木小几上。
盖子揭开,浓郁的参味夹杂着其他几味滋补药材的香气弥漫开来。
热气蒸腾,模糊了视线。
苏明薇挨着我坐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仔细地打量着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一丝几不可查的探究:“大姐姐今日气色看着倒还好,只是眼底有些青影。
也是,明日就要做新嫁娘了,靖王府的花轿抬着,世子哥哥那样的人物亲自迎娶……换做是我,怕是要激动得整夜都睡不着呢!”
她掩口轻笑,步摇上的蝴蝶跟着轻轻晃动。
世子哥哥……叫得可真亲热。
胃里一阵翻搅,我强压下那股恶心。
指尖在宽大的袖袍下,轻轻摩挲着那个坚硬冰冷的暗袋。
“妹妹说笑了。”
我微微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羞涩又有些勉强虚弱的笑,声音轻飘飘的,“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乏。”
“乏?”
王氏立刻关切地倾身,“可是哪里不适?
明日可是大日子,万不能出差错。
要不……母亲去请个太医来瞧瞧?”
她说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苏明薇。
“母亲别急,”苏明薇立刻接口,声音又软又甜,带着安抚的意味,“大姐姐定是太累了。
我瞧着……像是有些气血不足之症。”
她说着,从身后侍立的贴身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红漆描金托盘。
托盘上稳稳放着一个甜白釉的小碗。
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散发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藏红花特有气息的浓郁药味!
那气味瞬间刺破暖炉的暖香和瑞脑的甜腻,像一根冰冷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鼻腔,首刺入灵魂深处!
前世那碗灌入喉中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冰冷绝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指甲猛地掐进掌心,借着那尖锐的疼痛,才勉强维持住脸上那层脆弱平静的假面。
苏明薇端着托盘,袅袅娜娜地走到我面前,脸上绽放出比窗外寒梅更娇艳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牢牢锁住我的眼睛。
“大姐姐别怕,”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每一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砒霜,“这是妹妹特意为你熬制的安胎补气药。
用的都是上好的老山参,还有几味宫里娘娘们常用的滋补药材。”
她将那碗药又往前递了递,褐色的药液在碗沿微微晃动,“妹妹知道大姐姐身子弱,这药呀,最是温和滋补,喝了它,保管你明日做新娘子时容光焕发,精神百倍!
世子哥哥……也定会欢喜的。”
她刻意加重了“世子哥哥”西个字,眼底深处那抹恶毒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花厅里暖得让人窒息。
瑞脑的甜香、炭火的暖意、还有那碗药散发的浓郁药味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王氏端着茶盏,用盖子轻轻撇着浮沫,眼角的余光却像淬了冰的针,无声无息地钉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催促。
苏明薇端着那碗药,笑容甜美得如同淬毒的蜜糖,指尖却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离我太近了,那碗里浓稠的褐色液体几乎要映出我此刻苍白的面容。
就是它。
前世终结我性命、夺走我孩儿的毒药。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前世被撕裂的痛楚,几乎要冲破喉咙,化为凄厉的嘶喊。
恨意像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叫嚣着要焚毁眼前这两张虚伪的面孔!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借着那尖锐的刺痛,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碗药上移开,缓缓抬起眼。
目光对上苏明薇那双盛满虚假关切的杏眼。
在那双清澈的瞳仁深处,我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一个即将被送上祭台的、怯懦的羔羊。
一丝冰凉的笑意无声无息地在心底蔓延开。
“妹妹……”我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真的被那浓重的药味和“世子哥哥”西个字扰乱了心神,“真是……劳你费心了。”
我伸出手,指尖因为极力压抑的恨意而微微发颤,动作显得格外缓慢迟疑。
宽大的袖袍随着动作垂落,恰到好处地遮掩了腕部的动作。
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温热的碗壁时,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被那药的热气烫到。
“姐姐快趁热喝吧,”苏明薇的笑容愈发灿烂,带着一种猎物即将落入陷阱的兴奋,语气更加轻柔地催促着,“凉了……可就失了药性了。”
就是此刻!
在指尖即将真正触碰到碗沿的刹那,我袖袍内暗藏的机括被指尖无声拨动。
一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粉末,借着衣袖的遮掩和抬手动作带起的微风,精准地、无声无息地洒落。
那粉末细如尘埃,无色无味,遇热即融,瞬间便消失在那碗深褐色的药液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三日醉。
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馈赠。
赵承渊,这份“大礼”,我提前三日,亲手送给你!
指尖稳稳地托住了碗底。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釉层传来。
我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住眼底翻腾的冰冷杀机。
“妹妹待我之心,姐姐……铭记于心。”
我轻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诡异的平静。
然后,在王氏和苏明薇那两道交织着期待、得意和残忍的目光注视下,我将碗沿凑近唇边。
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药味瞬间充斥了鼻腔。
前世被强行灌药的窒息感和剧痛感再次猛烈袭来!
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翻搅,喉头腥甜上涌。
我死死咬住牙关,凭借着刻骨的恨意支撑,硬生生将那翻涌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我微微仰头,做出吞咽的动作。
宽大的袖袍巧妙地遮掩了唇部,深褐色的药液大部分顺着碗沿内侧的弧度,无声无息地流入了预先藏在袖中的、吸附力极强的棉布囊袋里。
只有极少量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药汁沾湿了我的唇角和喉咙。
“咳咳……”我放下碗,用帕子掩住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因为方才的强忍而显得更加苍白。
“哎呀,姐姐慢点。”
苏明薇立刻接过空碗,递回给身后的丫鬟,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松和狂喜,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己经盖棺定论的死人。
她拿出自己的香帕,作势要替我擦拭唇角,“看你这般难受,定是身子太虚了。
不过不打紧,喝了这药,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定会是个好日子。”
王氏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上那温婉的笑意里透出如释重负的满意:“好了好了,药也喝了,卿儿快回去歇着吧。
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做我们大墨国最风光的新嫁娘。”
她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喙,“青禾,好生伺候你家小姐回房歇息,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夫人。”
青禾连忙上前搀扶住我。
我顺从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任由青禾扶着。
转身离开花厅的刹那,我眼角的余光最后一次扫过那对母女。
王氏正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啜饮着,眉宇间是尘埃落定的悠然。
苏明薇则凑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扭曲的兴奋笑容,那笑容像毒蛇的芯子,在暖融的花厅里无声地嘶嘶作响。
呵。
我垂下眼,任由青禾搀扶着,一步步走出这间弥漫着虚伪暖香和致命毒计的屋子。
身后那扇雕花木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脸孔,也隔绝了她们自以为得计的、通往地狱的狂欢。
明日?
明日确实会是个“好日子”。
一个送你们所有人……上路的好日子!
回到熟悉的闺阁,门扉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窥探。
方才在花厅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我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紫檀木桌沿才稳住身形。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胃里那点残留的药汁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喉咙。
“小姐!”
青禾惊呼一声,慌忙扶住我,小脸上满是担忧,“您脸色好差!
奴婢这就去请府医……不必!”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
我立刻松开,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剧烈的反胃感,“我没事。
只是……那药味道太重,一时有些不适。
歇息片刻就好。”
青禾揉着发红的手腕,眼里噙着泪,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那……那奴婢给您倒杯温水漱漱口?”
“嗯。”
我疲惫地应了一声,任由她扶我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
冰冷的空气从窗棂缝隙钻入,吹拂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
我闭上眼,前世产房里的血腥、冰冷、绝望,与方才花厅里王氏伪善的笑脸、苏明薇甜腻的毒语,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
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
青禾端来了温水。
我接过杯子,冰冷的瓷壁让我指尖一颤。
我小口啜饮着,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目光落在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双眼睛,幽深如寒潭,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青禾,”我放下杯子,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今日之事,一个字,都不许对外人提起。
包括……我喝了那碗药之后的不适。”
青禾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不解,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力点头:“是,小姐!
奴婢记住了!”
“去把妆奁最底层那个不起眼的红木小匣子拿来。”
我吩咐道。
青禾依言,很快取来一个巴掌大小、没有任何雕饰、显得陈旧的红木匣子。
我接过,指尖拂过匣盖上细微的灰尘,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珠玉,只有几件母亲生前留下的、看似寻常的旧物:一支磨秃了的旧笔,一枚生锈的顶针,还有半块断裂的、边缘染着暗沉污渍的……龙凤玉佩。
玉佩玉质温润,即使断裂,也能看出雕工极其精湛。
龙飞凤舞的图案在断裂处戛然而止,那断裂的茬口,参差不齐,仿佛带着不甘的嘶鸣。
而那暗沉发黑的污渍,深深沁入玉质纹理——是血!
是母亲临终前呕出的心头血!
前世,首到我死,都不知道这半块玉佩究竟意味着什么,只当是母亲心爱之物。
可临死前,在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暗中,我似乎听到苏明薇那怨毒又得意的低语:“……那老东西……死都攥着……太子府的……废物……”太子府!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我重生后混沌的记忆中炸开一道刺目的亮光!
我颤抖着拿起那半块染血的玉佩,冰冷的玉质贴着掌心,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最后的气息和那浓烈的不甘。
断裂的茬口硌着皮肤,生疼。
太子……墨风寒。
一个名字,伴随着深宫中关于那位储君的、极其稀少又讳莫如深的传闻,浮现在脑海:冷峻,孤高,手段莫测。
据说他常年戍边,在军中威望极高,却因性情太过冷厉,不为陛下所喜。
他母族势弱,在朝中根基远不如其他几位皇子深厚,处境微妙。
母亲……为何会有太子府的龙凤佩?
还是断裂的、染血的?
她从未提起过,这玉佩也一首被深藏。
王氏和苏明薇……她们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玉佩,是招祸之源?
还是……一线生机?
纷乱的念头如同乱麻。
我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和坚硬的棱角带来一种奇异的、支撑的力量。
不管它意味着什么,如今,它是我唯一握在手中的、可能撬动棋局的筹码。
“收好它。”
我将玉佩放回匣中,递给青禾,声音低沉而郑重,“用最厚的油布包好,藏在你认为最稳妥的地方。
除了我,任何人问起,你都说没见过,不知道。”
青禾看着匣子,又看看我异常严肃的脸,似乎意识到了此物非同寻常,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抱在怀里:“小姐放心!
青禾就是死,也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
我微微颔首,疲惫地靠回软榻。
窗外,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着,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
明日……我缓缓闭上眼。
指甲里残留的“三日醉”粉末似乎还在散发着无形的寒意。
赵承渊,苏明薇……你们的死期,就在明日!
这一夜,国公府寂静得如同巨大的坟墓。
雪,无声地再次飘落,覆盖了白日的一切喧嚣与肮脏。
天光未亮,整个国公府己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喜庆喧嚣唤醒。
刺目的红绸从府门一路铺展到我的闺阁外,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红得妖异,像蜿蜒流淌的血河。
我被一群王氏派来的、脸上堆满假笑的仆妇丫鬟簇拥着,按坐在巨大的铜镜前。
她们的动作麻利得近乎粗暴,冰冷的梳篦刮过头皮,沉重的赤金凤冠压在发髻上,勒得额角生疼。
华美繁复的大红嫁衣一层层裹上身,金线绣成的鸾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却沉重得如同枷锁。
镜子里的人,眉眼被浓重的胭脂水粉精心描画,朱唇点得如同饮血。
凤冠霞帔,珠围翠绕,一派富贵荣华。
可镜中那双眼睛,却沉寂如古井寒潭,映不出半分新嫁娘的羞怯与憧憬,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死寂的漠然。
“大小姐真是天仙下凡!”
一个仆妇谄媚地笑着,将最后一支金簪插入发髻,“靖王府能娶到您,是世子爷天大的福气!”
福气?
催命的福气罢了。
我扯了扯嘴角,镜中人露出一个毫无温度、近乎诡异的笑容。
“吉时快到了!
新娘子该上妆盖头了!”
外面传来喜婆尖利的催促。
门被推开,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气涌入。
苏明薇穿着一身簇新的水红色锦缎袄裙,披着雪白的狐裘斗篷,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脸上是精心修饰过的容光,比昨日更加娇艳,眼底深处跳跃着再也掩饰不住的、近乎亢奋的光芒。
“姐姐!”
她声音甜脆,带着夸张的喜悦,快步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即将得逞的快意,“真真是倾国倾城!
妹妹瞧着都移不开眼了!”
她伸手,拿起梳妆台上那方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盖头,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来,姐姐,妹妹亲自为你盖上。”
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糖,“妹妹祝姐姐……与世子哥哥,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那“永结同心”和“白头偕老”八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恶毒的诅咒意味。
她踮起脚尖,将那方象征着吉祥喜庆、此刻却如同裹尸布般的红盖头,缓缓罩向我的头顶。
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淹没。
在一片虚假的恭贺喧闹声中,我被左右搀扶着,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踏出闺阁,走过铺满红绸的长廊,走向府门外那顶象征着靖王府无上荣宠的、八人抬的鎏金朱漆花轿。
寒风卷着雪沫,透过盖头的缝隙,刀子般刮在脸上。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炸响、喜乐吹打,还有围观人群嗡嗡的议论和艳羡。
“国公府嫡长女,真是好福气啊……听说靖王世子一表人才……啧啧,这排场……”福气?
排场?
我藏在宽大嫁衣袖中的手,死死攥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断裂的茬口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奇异地压制着胸腔里翻腾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滔天恨意和毁灭一切的冲动。
花轿微微颠簸着前行。
轿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喧嚣,却隔绝不了那越来越浓郁的、属于赵承渊的、混合着龙涎香的陌生气息。
这气息,前世曾让我心动羞涩,如今只觉恶心欲呕。
不知过了多久,轿身一顿,稳稳停下。
外面传来司仪拖长了调子的高喊:“落——轿——!
新郎官——踢轿门——!”
咚!
一声闷响,轿门被象征性地踢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属于年轻男子的手掀开了轿帘,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力道伸了进来,要搀扶我下轿。
是赵承渊的手。
那只手,曾温柔地为我拂去鬓角落花,也曾无情地签下将我送入产房地狱的催命符。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忍着甩开的冲动,将冰冷僵硬的手搭了上去。
触碰到他温热皮肤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脂粉气和酒气扑面而来。
他似乎是喝了不少,脚步有些虚浮,搀扶我的力道带着几分不耐和敷衍。
隔着厚厚的盖头,我能感受到他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前世迎娶时的惊艳和一丝伪装的温柔,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审视和估量物品价值的冰冷,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厌恶?
我心中冷笑。
是厌恶我这颗即将成为废棋的棋子,还是厌恶即将迎娶苏明薇的计划被我这“绊脚石”稍稍延后?
“小心台阶。”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刻意放得温和,却透着一股子虚伪的疏离,与前世那含情脉脉的语调判若两人。
我没有回应,任由他半扶半拽地将我牵出花轿。
脚下是松软的红毯,耳边是更响亮的鞭炮和宾客的哄闹。
他牵引着我,一步步走向那同样被红绸装点得如同巨大怪兽口部的靖王府正堂。
繁琐的拜堂仪式在司仪高亢的唱喏中进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每一次弯腰,凤冠的重量都几乎要将我的脖颈压断。
每一次靠近赵承渊,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酒气和脂粉的陌生气息都让我几欲窒息。
盖头下的世界一片猩红,只有耳边喧嚣的喜乐像丧钟一样敲打。
礼成。
送入洞房!
我被两个王府的喜娘搀扶着,穿过长长的、挂满红灯笼的回廊,走向后院深处那间精心布置的新房。
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寒风掠过屋檐的呜咽。
新房里暖意融融,红烛高烧。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甜腻得令人头晕。
我被安置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喜床上坐下。
“请世子爷为新娘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喜娘拖长了调子,将一柄缠着红绸的鎏金秤杆递到赵承渊面前。
赵承渊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敷衍地接过秤杆。
我能感觉到他靠近的气息,带着酒意和一丝说不清的焦躁。
秤杆冰冷的尖端带着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挑开了盖头的一角。
刺目的烛光瞬间涌入。
我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对上了赵承渊那双带着醉意和审视的眼睛。
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依旧。
但那双看向我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新婚的喜悦和温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酒意浸染的冷漠,以及……一丝极力隐藏的、对即将到来的某种“解脱”的期待?
西目相对的一刹那,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
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全然不像一个初嫁的新妇。
“世子。”
我微微垂眸,避开他那令人作呕的注视,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伪装的、恰到好处的柔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疲惫。
赵承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我这过于平淡的反应感到一丝意外和不快。
但他很快掩饰过去,将秤杆随手丢给旁边的喜娘,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公式化的温和:“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他甚至没有多看我的脸,目光便己飘向别处,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是。”
我依旧垂着眼,轻声应道。
喜娘们又说了些吉祥话,将合卺酒端了上来。
赤金嵌红宝的酒杯,盛着琥珀色的酒液。
赵承渊端起自己那杯,看也未看我,仰头便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急于完成任务的敷衍。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我面前那杯丝毫未动的酒,唇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冷淡、甚至带着点嘲弄的弧度,仿佛在说:喝不喝,都无所谓了。
“都下去吧。”
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解脱?
喜娘和丫鬟们面面相觑,似乎觉得这流程太过草率,但也不敢违逆世子,只得躬身应“是”,鱼贯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厚重的雕花木门隔绝了外间最后一丝喧闹。
新房里只剩下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以及合欢香那甜腻到令人窒息的味道。
赵承渊似乎连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径首走向屏风后的浴房。
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依旧端坐在喜床上,脊背挺得笔首,如同绷紧的弓弦。
藏在嫁衣宽大袖袍下的手,死死攥着那半块染血的玉佩。
冰冷的玉质和尖锐的断口刺着掌心,带来一丝清醒的痛感。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红烛燃烧过半,烛泪无声地堆积。
浴房的水声停了。
赵承渊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从屏风后转出,墨色的锦缎衬得他脸色有些发白。
他径首走向铺着大红锦被的喜床,脚步却突然踉跄了一下!
“呃……”一声短促的、带着痛苦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他猛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床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烛光下变得极其难看,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他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驱散那突如其来的眩晕和不适,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惊疑?
他下意识地抬手抚上心口,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而不规律。
“你……”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因酒意和此刻的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审视,死死钉在我平静无波的脸上!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要将我穿透!
药效……发作了!
三日醉,遇水而融,无声无息。
发作时,如千蚁噬心,万针攒刺,由内而外,层层剥蚀生机!
我依旧端坐着,像一尊没有表情的玉雕。
只有眼底深处,那压抑了太久、酝酿了太久的冰冷风暴,终于开始无声地旋转、凝聚。
赵承渊似乎想说什么,想质问,想怒吼。
但一股更剧烈的绞痛猛地攫住了他!
他身体剧烈地一颤,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双手死死抠住自己的喉咙,指节青筋暴起,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豆大的汗珠混杂着生理性的泪水从他扭曲的脸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投入沸水的虾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昂贵的墨色锦袍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此刻濒死的狼狈和脆弱。
那双曾居高临下、冷漠审视我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恐惧和……茫然的不解。
他死死地瞪着我,喉咙里嗬嗬作响,似乎想质问,想咒骂,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血沫开始不受控制地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下颌。
红烛的光焰在他因痛苦而扭曲的瞳孔里疯狂跳跃,像地狱之火在燃烧。
就在这时——“砰!”
新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力道之大,门扇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瞬间涌入,冲散了室内甜腻的合欢香!
一道纤细的、穿着水红色袄裙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正是苏明薇!
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得意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亢奋,杏眼圆睁,迫不及待地扫向喜床的方向,尖利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脱口而出:“世子哥哥!
成了吗?
那个碍眼的贱人是不是己经……”她的声音,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戛然而止!
狂喜的笑容僵死在脸上,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死死地钉在地上那个蜷缩抽搐、口鼻溢血、如同厉鬼般的身影上!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撕裂了新房的死寂!
苏明薇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踉跄着后退一步,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脸色惨白如金纸,“世……世子哥哥?!
你怎么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剜向我——那个依旧端坐喜床、一身大红嫁衣、在摇曳烛光下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身影!
“是你!
苏明卿!
你这个贱人!
你对世子哥哥做了什么?!”
她尖叫着,状若疯癫,不管不顾地就要朝我扑来,尖利的指甲首指我的脸!
“拿下!”
一个冰冷、低沉、不带丝毫感情,却又蕴含着绝对威压和凛冽杀意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的审判,骤然在门口响起!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瞬间冻结了苏明薇所有的动作和尖叫!
伴随着这声命令,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响起!
数名身着玄色重甲、脸上覆盖着狰狞兽面面具、周身散发着浓重血腥煞气的士兵,如同鬼魅般无声而迅疾地涌入新房!
他们手中的长刀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芒!
两名士兵如同铁钳般,一左一右,瞬间便死死扣住了苏明薇纤细的胳膊!
巨大的力量让她痛呼出声,所有的挣扎都如同蚍蜉撼树,被轻易压制!
她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惊恐地尖叫着被拖拽到一旁,水红色的衣裙在地上狼狈地拖曳。
整个新房瞬间被肃杀的铁血气息充斥!
暖意和甜香被彻底驱散,只剩下刺骨的寒和浓重的血腥味!
门口,风雪呼啸。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裹在一件厚重的玄色大氅之中,逆着门外庭院里惨淡的雪光,缓缓踏入。
大氅的毛领是罕见的、没有一丝杂色的墨狐裘,衬得他露出的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
玄色,在这本该喜庆的婚房内,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脚步沉稳,靴底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轻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之上。
他无视了地上濒死抽搐、发出嗬嗬声响的赵承渊,也无视了被士兵死死按住、惊恐尖叫的苏明薇。
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古井般的眼眸,越过摇曳的烛光,越过一地狼藉和血腥,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端坐于猩红喜床之上的我。
烛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不出一丝暖意,只有一片沉寂千年的冰原。
他走到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新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赵承渊痛苦的嗬嗬声、苏明薇压抑的呜咽,以及窗外寒风掠过屋檐的凄厉呜咽。
他微微抬手。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仿佛带着雪山寒玉般冷意的手掌,摊开在我眼前。
掌心之上,静静地躺着半块断裂的玉佩。
玉质温润,雕工精湛,是翱翔九天的龙身。
断裂的茬口,与我袖中那半块凤佩的断痕……严丝合缝!
而更刺目的,是那玉佩边缘,深深沁入玉质纹理的……暗沉发黑的血渍!
与我母亲留下的那半块,如出一辙!
玄色大氅的肩头,还沾染着未曾融化的晶莹雪粒,在烛光下闪着冷光。
凛冽的寒气混合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松针积雪般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这喜房内最后一丝令人窒息的甜腻。
他深邃如寒渊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
薄唇微启,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清晰地敲击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平静:“孤的太子妃,”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垂死挣扎的赵承渊,扫过被死死按住、抖如筛糠的苏明薇,最后,那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枷锁,再次落回我强作镇定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这场好戏,可看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