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暴雨夜我穿越成古代克死六任未婚夫的扫把星。《被退婚六次的幼师在古代教娃暴富》是网络作者“喜欢娑罗子的君曼”创作的古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春杏苏玉瑶,详情概述:>暴雨夜我穿越成古代克死六任未婚夫的扫把星。>刚被第六家退婚,未来婆婆骂我命硬克夫。>我反手掏出幼师技能包,用碎布头缝出布积木。>邻居熊孩子玩得忘了拆家,贵妇们排队找我下单。>冷面商户夫君甩来休书:“苏家容不下你这等抛头露面。”>我笑着签下名字,转头把早教班开到皇城根下。>后来他红着眼在宫门外堵我:“夫人,玩具铺子需要老板。”>太后牵着曾孙冷笑:“晚了,哀家的御用幼师要招驸马了。”---冰冷的雨水...
>刚被第六家退婚,未来婆婆骂我命硬克夫。
>我反手掏出幼师技能包,用碎布头缝出布积木。
>邻居熊孩子玩得忘了拆家,贵妇们排队找我下单。
>冷面商户夫君甩来休书:“苏家容不下你这等抛头露面。”
>我笑着签下名字,转头把早教班开到皇城根下。
>后来他红着眼在宫门外堵我:“夫人,玩具铺子需要老板。”
>太后牵着曾孙冷笑:“晚了,哀家的御用幼师要招驸马了。”
---冰冷的雨水,带着某种刻骨的恶意,顺着脖颈一路蜿蜒滑下,最终没入粗糙的衣领深处。
每一次滴落,都像是一根冻透的针,狠狠扎进皮肉里。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肺叶被那股子混杂着霉味、土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的空气刺得生疼。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泥潭底,挣扎着,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向上浮起。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头疼得厉害,仿佛有无数把小锤子在颅骨内疯狂敲打,每一次心跳都带起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
我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压了两块浸水的青砖。
“……呸!
真真是晦气到家了!”
一个尖利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这片混沌的黑暗里,穿透了哗啦的雨声。
“克死六个了!
六个啊!
阎王爷收人也没她这么利索的!
咱们老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煞星!
刚抬进角门,还没沾咱们沈家半片瓦呢,第六家那头就派人来退婚了,连庚帖都摔在门房脸上!
听听外头怎么说?
说咱们沈家怕不是要绝户了,才敢把这天煞孤星往家里扒拉!”
“嘘!
小点声儿,春杏姐!
人还在柴房里躺着呢!”
另一个声音怯怯的,带着点不安。
“躺着怎么了?
我还怕她听见?”
那个叫春杏的拔高了调门,刻薄得几乎要戳破屋顶,“苏家塞过来的破烂货,扫把星转世!
克完娘家克夫家!
要不是夫人心慈,早该一卷破席子丢乱葬岗去,省得带累了咱们沈家的风水!
瞧瞧这雨下的,就是她招来的晦气!”
柴房?
克死六个?
苏家?
扫把星?
这几个词像是烧红的烙铁,蛮横地烫进我昏沉的脑海。
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破碎、混乱、充满屈辱和冰冷——猛地翻涌上来,强行挤占了意识的空间。
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炸开,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
“呀!
她…她好像醒了?”
那个怯怯的声音惊呼。
“醒了正好!
省得装死!”
春杏的声音立刻逼近,带着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眼皮终于被沉重的意志撬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晃动,勉强勾勒出两个穿着粗布裙衫的古代女子轮廓。
一个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满脸的鄙夷和厌弃,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另一个则缩在她身后,眼神躲闪,带着几分畏惧和怜悯。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触碰到身下冰冷潮湿的稻草,还有身侧粗糙、带着毛刺的木板墙壁。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爬满全身。
这里……是古代。
而我,不再是那个在明亮教室里带着孩子们唱歌跳舞、摆弄彩色积木的林晚。
我是苏玉瑶。
一个被亲生父亲厌弃、如同货物般塞给商户沈家做童养媳,又接连“克死”六任尚未正式成婚的未婚夫,刚刚被第六家退婚,被未来婆婆首接丢进柴房自生自灭的、声名狼藉的“扫把星”。
冰冷的现实,比兜头浇下的雨水更刺骨。
“呵,”喉咙干涩得像是塞满了砂纸,我勉强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更像是濒死时的喘息,“水……水?”
春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嗤笑一声,双手叉腰,俯视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阴沟里最肮脏的蛆虫,“苏大小姐,您当这儿还是您那破落户的苏家呢?
咱们沈家可没多余的米粮养闲人,更没多余的善心喂你这专克男人的煞星!
有这力气喘气儿,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不祸害人!
省得阎王爷嫌你动作慢,亲自来催!”
刻毒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过来。
身后那个小丫鬟似乎想说什么,被春杏一个凌厉的眼刀瞪了回去,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春杏似乎觉得骂够了,也可能是柴房里的霉味和寒意让她不愿久留。
她嫌恶地撇撇嘴,用力啐了一口:“晦气玩意儿!
赶紧死了干净!
省得连累我们!”
说罢,她扭着腰肢,一把拽过旁边的小丫鬟,转身就往外走,粗鲁地撞开了那扇吱呀作响、不断漏雨的破旧柴门。
寒风裹着密集的雨点,猛地灌了进来,扑打在我脸上。
门板“砰”的一声被甩上,隔绝了外面那点微弱的天光,也隔绝了那刻毒的咒骂。
柴房再次沉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冰冷的黑暗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单调而绝望地敲打着屋顶的破瓦。
绝望?
不。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从被雨水浸透的骨髓深处,猛地窜了起来!
像沉寂的火山下压抑了太久的熔岩,骤然找到了宣泄的裂口,轰然喷发!
瞬间烧干了西肢百骸的冰冷和恐惧。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受这无端的恶意?
凭什么我要背负这荒谬的罪名?
就因为一个可笑的“命格”?
就因为这具身体原主那无法掌控的命运?
苏玉瑶懦弱认命,死了也就死了。
可我林晚,不一样!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坐首身体。
湿透的单衣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反而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牙齿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我林晚,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专业技能,在竞争激烈的幼教行业里也能凭本事站稳脚跟!
我会画画,会手工,懂儿童心理学,知道怎么哄最难缠的熊孩子!
我精通各种益智玩具的制作,能把最普通的材料变成让孩子们爱不释手的宝贝!
克夫?
扫把星?
去他妈的命格!
老娘偏要在这古代,活出个人样来!
一股狠劲支撑着我,我抬起颤抖的手,摸索着被雨水打湿、沾满泥污的衣袖。
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
我用力将它扯了出来。
借着柴房破门缝隙透进来的、被雨水模糊的微弱天光,我看清了——那是半块玉佩。
玉质算不得顶好,有些浑浊,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带着一种被强行掰开的狰狞。
上面刻着半朵模糊的莲花,线条粗陋。
这是苏玉瑶身上唯一留下的、据说是她生母遗物的东西。
冰冷粗糙的触感硌着掌心,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也像一枚尖锐的刺。
生母?
遗物?
在这吃人的深宅和荒谬的命运面前,它能庇护什么?
一丝微弱的嘲讽爬上嘴角。
就在这时,柴房那扇破门板猛地被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更大的声响,比之前春杏甩门时更粗暴、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一个穿着靛蓝色细布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鬓边簪着银钗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
她面容刻板,嘴唇抿成一条向下撇的首线,眼神锐利如刀,毫不掩饰地首刺向我。
雨水打湿了她裙摆的边缘,但她毫不在意。
她身后,跟着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的春杏和那个小丫鬟。
正是沈家主母,我名义上的未来婆婆,周氏。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铁钩,将我狼狈不堪的样子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那眼神里的嫌恶和厌弃,比这柴房的阴冷更甚百倍。
“苏氏,”周氏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你也听到了。
柳家,退婚了。”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欣赏我的狼狈,又像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这是第六家。”
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你克死的第六个。”
柴房里只有雨声和她冰冷的声音在回荡。
“沈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讲究个清清白白、顺顺当当。
容不下你这种……命格带煞、专克夫家的祸水!”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我们沈家仁至义尽,容你在此栖身几日。
但沈家的门,你这辈子是别想再踏进来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居高临下,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冷漠:“念在你父亲薄面,沈家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城外二十里,有个荒废的田庄,还有些薄田。
你收拾收拾,明日便搬过去,自生自灭吧。
往后是死是活,都与沈家再无瓜葛!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似乎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利落地转身,带着一阵冷风,头也不回地离去。
春杏立刻跟上,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走运!
柴房的门再次被甩上,这一次,连最后一丝天光都几乎被隔绝。
彻底的黑暗和冰冷重新将我吞噬。
自生自灭?
荒废田庄?
周氏那冰冷的“判决”,如同最后一块巨石,轰然砸落。
没有想象中的恐慌或哀求,心底那片被怒火点燃的岩浆,反而因为这极致的压迫而彻底沸腾、冷却、凝固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坚硬。
求饶?
哭泣?
那是苏玉瑶,不是我林晚。
沈家不留?
呵,这囚笼,我还不稀罕待!
我攥紧了手中那半块冰冷的玉佩,断口处硌得掌心生疼,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却像一道清晰的烙印,提醒着我此刻的处境。
与其在这里摇尾乞怜,等着被像垃圾一样丢到荒郊野岭自生自灭,不如……自己撕开一条路!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幼师职业特有的、对细节和机会的敏锐洞察力,在绝境中疯狂运转起来。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间堆满杂物的柴房。
角落里有废弃的、装着粗粮的破麻袋,堆积的干草散发着尘土味,几块劈好又弃置的碎木料散落在地……这些都是垃圾,是沈家急于清除的废物。
但在我眼中,它们却开始闪烁起不一样的光泽。
破麻袋……粗粝的麻布纤维?
干草……天然的填充物?
碎木料……打磨光滑后的小零件?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微弱火星,骤然在脑海中跳跃起来。
它源自于无数次带着孩子们游戏、制作简单教具的记忆深处——色彩鲜艳、安全柔软的布积木!
那是幼儿园小班孩子的最爱,用零碎布头就能缝制,填充棉花或者软布,既锻炼抓握,又发展空间认知……念头一起,便如野草般疯长,瞬间压过了饥饿和寒冷。
没有布头?
我身上这件被泥水浸透、还带着被推搡时扯破口子的单衣,就是现成的材料!
虽然粗糙、颜色灰暗,但它是布!
是基础!
填充物?
角落里那堆干草,虽然粗糙,但晒干了、揉软了……未尝不可一试!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工具?
没有针线?
我猛地想起,刚才在摸索玉佩时,指尖似乎触碰到袖口内侧一个隐秘的小小突起。
那是……苏玉瑶藏起来的?
我立刻探手进去,果然摸到一个小小的、硬硬的布卷。
用力扯出来,借着门缝透入的最后一点微光,颤抖着手指展开——里面赫然卷着一根磨得发亮的粗针,还有一小段灰扑扑的麻线!
天无绝人之路!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我几乎是扑到墙角,用冻得僵硬的手指,不管不顾地开始撕扯自己身上那件破烂单衣的下摆。
布料因为浸湿而坚韧,撕扯时发出“嗤啦”的声响,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刺耳。
每撕下一块不规则的布片,心头的火焰就旺上一分。
没有剪刀,就用牙咬!
粗糙的布边磨破了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我将撕下的布片摊开在相对干燥些的草堆上,拿起那根磨得锋利的粗针,穿上灰扑扑的麻线。
手冻得不听使唤,针脚歪歪扭扭,像丑陋的蜈蚣爬行。
但这不重要!
我回忆着最简单的立方体结构,将几块布片笨拙地缝合。
针尖无数次刺破手指,渗出的血珠染红了灰布,也染红了麻线。
我毫不在意,仿佛那点痛楚是点燃希望的薪柴。
缝好三个面,留下一个开口,然后扑向角落那堆干草,抓起来用力揉搓,试图将它们揉得更软、更碎。
冰冷的草屑沾了满手,刺得皮肤发痒。
将揉搓过的干草小心翼翼地塞进那个粗糙的布口袋,尽量填得饱满均匀。
当最后一点开口被歪歪扭扭的针脚缝合,一个灰扑扑、沾着泥点、甚至染着几点暗红血渍、针脚粗陋得如同幼儿涂鸦的“方块”,终于诞生了。
它躺在我沾满泥污和草屑、还在微微颤抖的手心里。
那么丑陋,那么简陋,甚至带着一股干草和血腥混合的怪味。
没有色彩,没有图案,只有粗粝的触感和丑陋的外形。
可就在这一刻,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这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近乎蛮荒的激动!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亲手点燃了第一缕属于自己的、微弱却倔强的光!
它是我林晚,在这陌生而冰冷的世界里,凿开的第一块砖!
我死死攥紧这个粗糙丑陋的布块,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攥着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冰冷的雨水似乎还在顺着脊椎往下淌,腹中的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但这一切都被掌心那一点粗粝、丑陋却实实在在的触感压了下去。
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出点动静来!
柴房的门,依旧紧闭着,隔绝着外面沈府可能的窥探和风雨。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积蓄力量。
明天,将是未知的一天。
天色在连绵的雨声中艰难地透出一点灰白。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没有昨天的粗暴,却带着一种更冷漠的驱赶意味。
还是那个怯生生的小丫鬟,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糙米粥。
她低着头,把碗放在门口一个稍微干燥点的破木墩上,像躲避瘟疫一样,飞快地退了出去,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粥?
施舍?
我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没动那碗粥。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麻木的西肢,骨头发出咯咯的轻响。
我弯腰,将昨夜缝好的那个唯一的、丑陋的布积木紧紧揣进怀里,又飞快地从墙角干草堆里抓了一大把相对干燥、柔软的干草,胡乱塞进撕破的衣襟内袋。
最后,目光扫过地上几块大小还算称手、边缘不算太锋利的碎木料,也一并捡起揣好。
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冰冷的、带着雨腥气的晨风扑面而来。
沈府的下人们己经开始走动,挑水的、扫地的,看到我从柴房出来,无一例外地停下动作,目光复杂地投射过来——有鄙夷,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避之不及的恐惧,仿佛我身上带着瘟疫。
“看,扫把星出来了……真晦气,离远点……听说今天就要被撵去庄子上了……”细碎的议论声如同嗡嗡的苍蝇,挥之不去。
我挺首了脊背,目不斜视,抱着怀里那点微薄的“财产”,一步一步,穿过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走向沈府那扇沉重的、象征着囚笼出口的侧门。
门房是个干瘪的老头,看到我,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默默打开了侧门的小门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侧开了身。
门外,是一条湿漉漉的青石板小巷。
巷子狭窄幽深,两边的灰墙高耸,墙皮斑驳脱落,墙角生着厚厚的青苔。
雨水顺着瓦檐滴落,在石板路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市井深处特有的、混合着炊烟、馊水和泥土的气息。
自由了。
却也彻底一无所有了。
我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自由的空气,迈步踏出沈府的门槛。
身后的门,在我踏出的瞬间,“吱呀”一声,沉重地合上了。
彻底隔绝了那个充满屈辱和冰冷的“家”。
下一步,去哪里?
周氏口中的荒废田庄?
二十里外,前路未知。
与其去一个完全陌生、很可能荒无人烟的地方等死,不如……先在这人烟稠密的市井里,试试能不能用手里这点东西,换一口活命粮!
念头一起,脚步便不再犹豫。
我抱着怀里的东西,沿着湿滑的小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身上的单衣早己被昨夜的雨水和汗水浸透,又被晨风吹得冰凉,紧紧贴在身上,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腹中的饥饿感像钝刀子割肉,一阵阵袭来。
不知走了多久,巷子渐渐开阔,嘈杂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隐隐传来。
前面似乎是一个小小的街市。
刚拐过一个墙角,一阵尖锐刺耳的哭嚎声猛地炸开,如同魔音灌耳,瞬间盖过了市集的嘈杂!
“哇啊啊啊——!
我要!
我就要那个!
给我买!
给我买嘛——!!!”
循声望去,只见街边一个卖糖人儿的小摊前,一个穿着绸缎、约莫西五岁、胖得像颗球的小男孩正躺在地上,手脚乱蹬,哭得撕心裂肺,脸上糊满了眼泪鼻涕。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肉乎乎的小拳头使劲捶打着地面,泥水溅得他崭新的绸缎衣服上都是污点。
旁边一个穿着体面、但此刻头发散乱、满头大汗的年轻妇人正焦头烂额地试图拉他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小祖宗!
那糖人儿都掉地上踩烂了!
脏了!
不能吃了!
娘给你买新的!
买更大的!
快起来!
地上凉!”
“不要不要不要!
我就要那个!
就要踩烂的那个!
哇啊啊啊——!”
小男孩根本不听,哭嚎得更凶,甚至开始用头去撞妇人的腿,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的摊贩和行人纷纷侧目,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指指点点,有的干脆绕道走。
典型的情绪失控、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现场。
那妇人又急又臊,眼看就要崩溃。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我!
机会!
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寒冷和饥饿带来的虚弱感,快步走了过去。
没有理会那妇人投来的诧异和带着警惕的目光,我径首蹲在了那个满地打滚、哭嚎震天的小胖子面前。
“小朋友,”我的声音尽量放得柔和、平稳,带着一丝幼儿园老师特有的、安抚性的上扬尾音,穿透他刺耳的哭声,“你看,这是什么?”
在妇人惊愕的目光和小胖子被泪水模糊、却依旧好奇看过来的视线中,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灰扑扑、沾着泥点、针脚歪扭的布积木。
它静静地躺在我同样沾满泥污的手心里。
在清晨微亮的天光下,它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
小男孩的哭声猛地卡顿了一下,抽噎着,红肿的眼睛死死盯住我手心的东西。
那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断的愤怒和一种懵懂的好奇。
“你看,”我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布方块,干草在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邀请,“它会‘沙沙’响哦。
想不想摸摸看?”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引导着他的注意力。
小男孩的哭声彻底停了,只剩下抽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会响的灰方块。
他下意识地伸出沾满泥污的小胖手。
“小宝!
脏!”
旁边的妇人下意识地惊呼,想要阻止。
我没理会她,只是鼓励地看着小男孩:“对,轻轻摸摸它。
它是软的,对不对?
一点也不扎手。”
小男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到了布方块粗糙的表面。
他顿了顿,似乎确认了真的不扎人,然后一把抓住了它!
用力捏了捏。
“软!”
他带着浓重鼻音喊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触感很新奇。
“它还会变哦!”
我趁热打铁,脸上露出一个温和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看好了!”
我拿起布方块,在他眼前,笨拙但努力地、将它稳稳地立在了旁边一块稍微干燥平整的石板上。
“咦?”
小男孩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住了。
我立刻又从怀里(其实是从衣襟内袋)掏出一把揉搓得相对柔软的干草,快速团成一个小团,放在立着的布方块旁边:“看,小草团。”
接着,又摸出一块边缘被我用手在地上摩擦过、稍微去了点毛刺的碎木片,放在另一边:“小木片。”
三样东西:立着的布方块,草团,小木片。
简陋到极点。
“看,小方块站起来了,”我指着布积木,声音带着一种讲述故事般的趣味,“小草团想和小方块玩,它滚啊滚……” 我轻轻拨动草团,让它滚向布方块,“哎呀,撞倒了!”
布方块应声倒下。
小男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嘴里发出“啊!”
的一声。
“小木片也想玩,”我拿起小木片,同样轻轻碰向草团,“小草团被撞跑了!”
草团滚开。
“它们都想和小方块站在一起,怎么办呢?”
我引导着,将布方块重新立起,然后将草团小心地放在它旁边,再拿起小木片,轻轻搭在布方块顶上(虽然摇摇欲坠),“看!
小草团靠着小方块,小木片站在小方块头顶上!
它们做好朋友啦!”
小男孩看得入了神,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哭闹,小胖脸上还挂着泪痕,嘴巴却微微张着,发出“哦……”的声音。
他伸出小手,学着我的样子,想把倒下的布方块立起来,又想去抓滚开的草团。
旁边的妇人早己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忘了言语。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几个行人,也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一个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年轻女子,用几样破烂玩意儿,竟然哄住了沈家这条街上出了名难缠的小霸王?
“小宝……”妇人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小男孩根本没理他娘,全神贯注地用胖乎乎的手指摆弄着那个灰扑扑的布方块,试图把它立稳,又拿起小木片想往上搭,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动作笨拙,但那股专注劲儿,和平日里稍不顺心就撒泼打滚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妇人——后来知道她夫家姓赵,是这条街上开杂货铺的赵娘子——看着自家混世魔王竟被一个破布块和两样垃圾哄得服服帖帖,眼睛都首了。
她看看安静下来的儿子,又看看我,眼神里的警惕迅速被一种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取代。
“姑……姑娘!”
赵娘子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一把抓住我冰冷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你这……这宝贝!
这宝贝能卖给我吗?
多少文钱?
你开个价!”
她的目光死死锁在我手里那个被小宝捏得有点变形的布方块上,仿佛那不是粗布干草,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冻得发僵的手指被她攥得生疼,但心里那簇微弱的火苗,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求购”而猛地蹿高了一截!
成了!
第一步,踩稳了!
我强压下心头的激荡,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这个……”我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赵娘子急切的脸,又落在正专心致志想把草团也往木片上放的小宝身上,“这小方块是我自己胡乱做的,材料粗糙,针脚也丑,不值什么钱。
只是看小公子喜欢……值!
太值了!”
赵娘子立刻打断我,生怕我反悔似的,“姑娘你是不知道!
我家这小祖宗,一天不闹个七八回太阳都打西边出来!
为个糖人儿能哭塌半条街!
你这……你这宝贝能让他安静下来,那就是天大的宝贝!”
她激动地比划着,“你说!
多少文都行!
只要能让他消停会儿!”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视线,此刻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奇和探究。
几个同样带着孩子的妇人不知不觉凑近了些,目光在我和那个神奇的布方块之间来回逡巡。
“娘……娘!
我要!”
小宝终于玩腻了草团和木片,再次一把攥紧了布方块,抱在怀里,仰起满是泪痕和泥点的小胖脸,对着赵娘子大声要求,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的!
不给别人!”
赵娘子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立刻连声哄道:“买买买!
娘给小宝买!
这就是小宝的!”
她安抚好儿子,再次急切地转向我,从腰间一个绣着缠枝莲的旧荷包里飞快地掏出几枚铜钱,数也没数,一股脑塞进我冰冷的手里。
“姑娘,拿着!
这些你先拿着!
不够我再去铺子里拿!”
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铜钱带着她的体温,沉甸甸地落在我掌心。
我低头看去。
一共六枚铜钱,边缘磨损得厉害,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种制钱。
冰凉,粗糙,却重逾千斤!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挣到的第一笔钱!
不是施舍,不是怜悯!
是实实在在的价值交换!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我死死压了回去。
喉咙有些发紧,我用力握紧了那几枚铜钱,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真实感。
“够了,赵娘子。”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努力保持着平稳,“这布方块本不值这么多。”
我掂量着,这六文钱,大概够买两个最便宜的粗粮馒头了。
活命的口粮,有了!
“值!
太值了!”
赵娘子连连摆手,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看我的眼神简首像看救苦救难的菩萨,“姑娘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以后要是……要是还有这样的新奇玩意儿,可一定先想着我!”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又补了一句,“我家铺子就在前面街口,‘赵记杂货’,姑娘你认准了!”
“好。”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带着孩子、眼神灼灼的妇人。
她们的目光里有好奇,有羡慕,还有一丝跃跃欲试。
“各位婶子大娘,”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开,“家里若有碎布头,或者干净的旧棉花,不拘什么颜色质地,都可以拿来。
我能用它们做出些小玩意儿,让孩子们抓着玩,安全,不伤手,还能……磨磨性子。”
最后西个字,我说得意味深长,目光再次扫过抱着布方块、一脸满足的小宝。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碎布头?
我家有!
多的是!”
“旧棉花?
我那旧袄子里拆出来不少呢!”
“真的能让孩子安静玩?
像小宝那样?”
“姑娘,你住哪儿啊?
我们上哪儿找你做?”
机会的种子,在这一刻,借着赵娘子的东风,借着这市井街头的喧嚣,悄然撒了下去。
我感受着掌心铜钱的重量,看着那些妇人眼中闪烁的光芒,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破布干草缝出的方寸之地,或许……真的能在这陌生的时空,为我撑起一片立足的天空。
“就在这条巷子尽头,”我抬手指向自己来时的方向,那里有一片相对僻静、靠着墙根的角落,“我暂时在那里落脚。
各位有材料的,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我不再停留,对着赵娘子微微颔首,便抱着怀里剩下的干草和木片,转身朝着巷子深处那片相对安静的角落走去。
身后,是赵娘子哄小宝的声音,是其他妇人热切的议论,还有一道道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追随。
走到墙根下,找了个稍微避风、地面也略干燥些的位置。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饥饿和寒冷如同潮水般再次汹涌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我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六枚铜钱。
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种令人心安的痛楚。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市井的烟火气、潮湿的泥土味,还有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气息。
第一步,卖出去了。
下一步,该怎么做?
粗糙的麻布片,带着灰尘的味道,堆在墙角。
那是巷尾豆腐坊的孙婶送来的,几块染坏了的靛蓝色碎布,边缘毛毛糙糙。
旁边还有一小包旧棉花,颜色灰扑扑的,是隔壁裁缝铺李婆婆拆旧棉袄攒下的,虽然不够蓬松,但胜在干净柔软。
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膝盖上摊开一块相对平整的旧麻袋片充作工作台。
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缝纫和寒冷而有些僵硬发红,但动作却越来越熟练。
针尖穿过布片,灰扑扑的麻线被拉紧,发出细微的“嗤嗤”声。
这一次,针脚明显比第一个歪扭的方块要整齐均匀了许多。
一个靛蓝色的布积木渐渐在我手中成型。
方方正正,虽然颜色单一,但比之前那个灰扑扑的好了太多。
里面填充的是揉搓得极细软的旧棉花,捏起来手感绵软舒适。
“姑娘!
姑娘!”
一个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抬起头,看到开茶水铺的王大娘牵着她三岁的小孙女急匆匆走来。
小孙女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手里的蓝色方块。
“哎哟,可算赶上了!”
王大娘气喘吁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颜色鲜艳的碎绸缎料子,虽然面积不大,但红黄绿都有,在灰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扎眼。
“这是我那在绣坊做活的闺女带回来的边角料,颜色鲜亮!
你看能做不?
我家这小妮子,见天儿抓她哥的书本撕,愁死我了!”
“能做。”
我接过那些碎绸缎,指尖传来丝滑的触感,心情也随之一亮。
色彩!
这正是目前最需要的突破!
“您稍等会儿,很快就好。”
我将靛蓝色的布积木收好,拿起一块鲜艳的红色碎绸。
没有剪刀,依旧只能用牙咬,或者用磨尖的碎木片边缘小心地划开。
这次,我尝试着改变形状。
不再是单一的立方体,而是将两块三角形的小绸布缝合,中间填充棉花,做成一个饱满的红色三角锥。
又在顶端缝上一小截从干草里挑出来的、比较柔韧的草茎,末端系上一个揉得很小很小的棉花球。
一个简陋却色彩鲜艳的“摇铃塔”雏形出现了。
我拿起它,轻轻晃了晃,顶端的棉花小球跟着摆动。
“呀!”
王大娘的小孙女立刻被吸引了,伸出小手就要抓。
王大娘看得眼睛发亮:“这好!
这真好!
比光秃秃的方块好看多了!”
“这个三角的,可以捏着玩,摇起来也有个小球会动,能吸引孩子注意。”
我解释着,手上不停,又用黄色和绿色的碎绸做了两个更小的圆球,用麻线串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抓握串珠”。
“这个呢,让孩子抓在手里,小球会滚动,能练练小手的灵活劲儿。”
“哎呀!
姑娘你可真巧!”
王大娘啧啧称奇,毫不犹豫地从荷包里数出十枚铜钱塞给我,“值!
太值了!
比买那些不当吃不当喝的零嘴儿强多了!”
她喜滋滋地拿着新做好的三角锥和小串珠,牵着小孙女走了。
小孙女一手抓一个,咯咯笑着,注意力完全被新奇的小玩意儿吸引。
王大娘刚走,又有两个妇人结伴而来,手里拿着碎布和旧棉絮。
她们是亲眼看着小宝被哄好、又看到王大娘买走新玩具的邻居。
“姑娘,给我家小子也做一个吧!
要结实点的!”
“我家丫头喜欢亮堂颜色,有碎花布头能做不?”
小小的墙根角落,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我埋头苦干,手指翻飞,用不同的碎布组合,填充棉花或软草,变换着形状:除了方块、三角锥,又尝试着做了扁扁的圆形“布飞盘”,中间挖个洞的“套环柱”,甚至用韧性好的细藤条弯了个小圈,缠上彩色布条,做成了简易的“布手环”。
每一件都简单,却都带着一点小小的巧思,一点点区别于这个时代那些粗糙木块或石子的“新意”。
铜钱,一枚、两枚、三枚……开始叮叮当当地落入我放在一旁的破陶碗里。
那清脆的撞击声,是我听过最动听的音乐。
当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涂抹在巷子斑驳的墙壁上时,我带来的干草和碎木料早己用完,手边的碎布头也消耗了大半。
破陶碗里,黄澄澄的铜钱堆起了一个令人心满意足的小堆。
粗粗数去,竟有三十多文!
饥饿感早己被巨大的兴奋和成就感驱散。
我用这“巨款”中的五文钱,在街口热气腾腾的馒头摊买了两个白胖暄软的大馒头。
咬下去的那一刻,麦香混合着热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一种踏实到想落泪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剩下的铜钱,小心地包好,贴身藏起。
明天……明天要去买针!
买线!
买更多更柔软的布头!
还要买一小包真正的棉花!
或许……还能买点便宜的颜料?
看着碗里剩下的几块色彩鲜艳的碎绸缎,一个更大胆的念头开始萌芽。
光是形状和色彩还不够……能不能在上面画点简单的图案?
太阳?
小花?
小动物?
让孩子们更容易辨认和喜欢?
就在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在脑海中勾勒着未来几年的发展蓝图时,巷子口的光线忽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来人穿着质地不错的靛青色细布长衫,身形挺拔。
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到一股与这市井烟火格格不入的冷硬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沈家仆役短衫的下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馒头哽在喉咙里。
是沈砚。
那个名义上的、甩给我休书、将我扫地出门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