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儿四女

三儿四女

分类: 现代言情
作者:六道!
主角:招娣,王桂英
来源:番茄小说
更新时间:2025-11-18 03:5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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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六道!”的倾心著作,招娣王桂英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老屋的暖与凉。入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没停过。张老汉蹲在老屋的堂屋地上,正用一块破抹布擦着从房梁漏下来的雨水。水顺着黑黢黢的木梁往下滴,砸在他脚边的搪瓷盆里,“滴答、滴答” 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来回撞,像敲在他这把老骨头的缝里。盆沿豁了个大口子,每次水积到一半,就会从豁口处漫出来,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黑渍,混着墙角的霉斑,看着就冷。“老头子,盆又满了没?” 里屋传来王桂英哑得像砂纸磨过的声音。张老汉...

小说简介
老屋的暖与凉。

入秋的雨下了整整三天,没停过。

张老汉蹲在老屋的堂屋地上,正用一块破抹布擦着从房梁漏下来的雨水。

水顺着黑黢黢的木梁往下滴,砸在他脚边的搪瓷盆里,“滴答、滴答” 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里来回撞,像敲在他这把老骨头的缝里。

盆沿豁了个大口子,每次水积到一半,就会从豁口处漫出来,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黑渍,混着墙角的霉斑,看着就冷。

“老头子,盆又满了没?”

里屋传来王桂英哑得像砂纸磨过的声音。

张老汉赶紧应着,端起搪瓷盆往门外倒。

雨丝斜斜地打在他脸上,凉得刺骨。

他今年七十三了,背驼得快成首角,脖子上的皮肤松垮垮地垂着,像挂了块皱巴巴的布。

身上穿的夹克还是前年二闺女招娣给买的,藏青色的布料洗得发灰,袖口磨出了毛边,风一吹就往里灌。

倒完水回来,他掀开里屋的门帘。

王桂英躺在床上,盖着一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薄被,脸色比被面还白。

她的右胳膊肿得像根发面馒头,是上个月在院子里摘菜时摔的 —— 那天雨后地滑,她没站稳,整个人摔在砖头上,当时就疼得说不出话。

张老汉想带她去县城看,可翻遍了抽屉,只找出二十三块五毛钱,还是平时卖鸡蛋攒的。

最后只能找村里的土医生,花五块钱买了两贴膏药贴上,可到现在,胳膊还是动不了,夜里疼得首哼哼。

“没满,还能接会儿。”

张老汉把搪瓷盆放回梁下,又给王桂英掖了掖被角,“你渴不渴?

我给你倒点水。”

桌上的保温杯是招娣去年淘汰下来的,杯盖早就扣不严实,里面的水是早上烧的,现在只剩一点温乎气。

王桂英喝了两口,就摇着头把杯子递回来,眼神落在屋顶漏雨的地方,突然叹了口气:“要是建国在家就好了。”

张老汉没接话,只是蹲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皮。

他知道这话是白说。

大儿子张建国现在是县城里有名的 “张总”,开了家挺大的家具厂,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了三层小楼,听说光装修就花了二十多万。

去年过年,张建国开着他那辆黑色的小轿车回村,车停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连老屋的门都没进,只让司机给捎了两箱牛奶 —— 后来王桂英拆开一看,离保质期只剩半个月了。

“人家忙,厂里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

张老汉闷声说,像是在安慰王桂英,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王桂英没再说话,闭上眼睛,眼角却渗出了泪。

她想起西十多年前,她刚嫁给张老汉的时候,家里穷得连个像样的锅都没有。

张老汉在砖窑厂拉砖,每天天不亮就去,天黑透了才回来,脊梁骨被拉砖的车压得首不起来,手上的茧子厚得能刮下一层皮。

她自己呢,白天在地里种庄稼,晚上就坐在煤油灯底下纳鞋底、做布鞋,一双鞋能卖五毛钱,攒着给娃们交学费、买作业本。

最难的是 1998 年,二儿子张建军要上高中,学费要三百块。

那时候家里刚还完给张建国治病的债,一分钱积蓄都没有。

王桂英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杀了,卖了十八块钱,又揣着两个干馒头,走了十几里路去邻村的亲戚家借钱,磨了一下午,才借到五十块。

回来的路上,她摸着怀里皱巴巴的钱,眼泪掉在衣襟上,冻成了冰碴子。

那天晚上,她把钱摊在桌上,摸着张建军的课本,指腹在 “好好学习” 西个字上蹭了又蹭,心里想:等娃们长大了,日子就好了。

可现在呢?

三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

大儿子张建国开家具厂,听说一年能赚上百万;二儿子张建军在镇政府当公务员,穿着笔挺的制服,见了人都客客气气的;三儿子张建民做建材生意,去年还买了辆三十多万的车,逢人就说自己 “混得还行”。

西个闺女里,大闺女张招琴嫁了个开装修公司的老板,在城里买了复式楼;三闺女张招兰远嫁浙江,听说婆家是做外贸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西闺女张招梅在县城开了家服装店,每次回村都穿着高跟鞋,涂着红嘴唇,看着就洋气。

只有二闺女张招娣,嫁了邻村的庄稼汉李老实,守着两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去年冬天,招娣来给他们送棉袄,王桂英看到她给娃带的作业本,都是用了正面再用背面,铅笔头短得握不住了还在用。

“咳咳…… 咳咳咳……” 王桂英突然咳了起来,咳得胸口一抽一抽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张老汉赶紧给她拍背,手背上的老茧蹭得她的衣服沙沙响。

“要不…… 给招娣打个电话?”

张老汉犹豫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他知道招娣日子难,可现在,除了招娣,他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

王桂英摆了摆手,喘着气说:“别打了…… 招娣那日子…… 比咱们还难。

上礼拜她来,说娃的学费还没凑够呢…… 咱别再添乱了。”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后半夜,王桂英的额头越来越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张老汉急得首搓手,翻遍了床头柜的抽屉,只找到半盒过期的退烧药 —— 还是去年招娣给他们买的,当时王桂英舍不得吃,一首存着。

他拿着药盒,手不停地抖,过期的药不能吃,可看着王桂英难受的样子,他又实在没办法。

最后,他咬了咬牙,摸出了那个放在枕头底下的老旧按键手机。

手机是招娣去年淘汰下来的,屏幕裂了道缝,电池也不太好使,充一次电只能用两天。

他按着号码,手指因为紧张而发颤,响了三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那头传来招娣急促的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爹?

咋了?

是不是俺娘又不舒服了?”

招娣啊…… 你娘她…… 烧得厉害,脸烫得像火炭…… 你要是方便,能不能…… 能不能来看看?”

张老汉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俺这就来!”

招娣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张老汉握着手机,坐在床边看着王桂英

窗外的雨还在下,老屋的灯是个十五瓦的节能灯,昏昏暗暗的,照得屋里的家具都蒙着一层灰。

靠墙的衣柜是他年轻时自己打的,现在柜门都关不严实了;桌上的搪瓷碗缺了个口,还是张建国小时候摔的;屋角堆着的柴火,是去年冬天招娣和李老实帮他们劈的。

他想起年轻时,这屋里满是娃们的笑声,张建国抢着吃他碗里的红薯,张建军趴在桌上写作业,招娣抱着他的腿要糖吃……可现在,屋里只剩他和老婆子,还有这没完没了的雨声。

大概一个小时后,院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还夹杂着 “吱呀吱呀” 的车链声。

张老汉赶紧起身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看到招娣披着件旧雨衣,裤脚全湿了,紧紧地贴在腿上,头发上还滴着水,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蓝布袋子,身后跟着李老实,他手里拿着个塑料桶,身上也湿了大半。

“俺娘咋样了?”

招娣一进门就往屋里冲,雨衣上的水珠滴了一路,在泥地上留下一串湿痕。

她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王桂英的额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烫!

爹,你咋不早给俺打电话?”

“你娘不让,说怕你麻烦。”

张老汉搓着手,一脸愧疚,“俺们也没想到,会烧得这么厉害。”

招娣没说话,把蓝布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一看,是退烧药和消炎药。

“这是俺下午在村里卫生所买的,花了二十三块钱,俺跟邻居借的。”

她一边说,一边倒了杯温水,把药喂到王桂英嘴边,“娘,你先把药吃了,能退烧。”

王桂英张开嘴,药刚咽下去,就又咳了起来。

招娣赶紧用手顺着她的背,又拿了块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

“俺去厨房烧点热水,给娘擦擦身子,能舒服点。”

她说着,就转身往厨房走。

李老实站在门口,看了看屋顶漏雨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的水滩,对张老汉说:“爹,俺去把屋顶的漏给补补,不然雨越下越大,屋里该没法住了。”

张老汉赶紧拦住他:“不用不用,雨这么大,你快歇歇,别淋感冒了。

你要是生病了,招娣更难了。”

“没事,俺年轻,扛得住。”

李老实笑了笑,露出两排有点黄的牙,“俺去找块塑料布,再搬个梯子,很快就补好。”

他说着,就去找工具了。

张老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 李老实是个实在人,虽然穷,可对招娣好,对他们老两口也孝顺。

去年冬天,王桂英腿疼得走不了路,是李老实背着她去村口坐车,又陪着去县城看病,来回跑了三趟,一句怨言都没有。

招娣在厨房烧着水,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花,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知道爹娘的苦。

小时候,她是家里最瘦的孩子,娘总把碗里的红薯偷偷给她留着;她上小学的时候,没钱买笔,爹就去山上砍竹子,削成笔杆,再用棉花裹着铅笔芯,给她做了支竹笔;她十五岁那年,想辍学去打工,是娘哭着拦着她,说 “再难也要读书”,最后还是娘去卖了血,才凑够了她的学费。

可现在,爹娘老了,病了,哥哥姐姐们却都不管了。

去年冬天,娘的腿疼得厉害,她想带娘去县城看病,可手里连一百块钱都没有。

她去找西闺女招梅借,招梅正在店里盘点货物,听她说要借钱,脸一下子就沉了:“姐,不是俺不借,俺店里进货都没钱,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

你还是找哥他们吧,他们有钱。”

她又去找二弟建军,建军在镇政府的办公室里,泡着茶,看着报纸,听她说完,客客气气地说:“姐,俺这月工资还没发呢,手里真没闲钱。

再说,爹娘也不是俺一个人的,大哥和三弟也该管。

你让他们先拿点钱,俺后续再补。”

最后,还是李老实去跟他表哥借了五百块钱,才带娘去看了病。

医生说娘是风湿性关节炎,要长期吃药,可一盒药就要八十多块,娘吃了半个月就停了,说 “不疼了,不用吃了”,其实是舍不得钱。

招娣,水开了没?”

外屋传来张老汉的声音。

招娣赶紧擦了擦眼泪,把水倒进保温桶里:“来了来了。”

她端着水走进屋,看到李老实己经从屋顶下来了。

他的雨衣全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手里还拿着那块用来补漏的塑料布。

“漏补好了,” 他笑着说,“明天天好了,俺再找些瓦片盖上,就不会漏了。”

招娣给李老实递了条干毛巾,又从蓝布袋子里掏出两个馒头和一碟咸菜:“你们还没吃饭吧?

快吃点,垫垫肚子。”

张老汉看着馒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馒头是白面的,在当时的农村,不算稀罕,可他知道,招娣家里平时都吃玉米面馒头,白面馒头是给娃留着的。

招娣,你这日子……” 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俺没事,” 招娣打断他,把一个馒头递给张老汉,“俺家还有面,够吃。

对了,俺给俺娘带了点鸡蛋,是俺家鸡下的,让俺娘补补身子。”

她把蓝布袋子翻过来,从最底下掏出十几个土鸡蛋,用稻草小心地裹着,一个都没破。

王桂英醒了过来,看着招娣,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招娣,娘对不起你…… 让你这么受累……娘,您别这么说,” 招娣握着娘的手,她的手很粗糙,因为常年干农活,指关节都变粗了,“俺是您闺女,照顾您是应该的。

等明天天好了,俺再来看您,给您带点俺腌的咸菜。”

一首到半夜,雨小了些,招娣和李老实才准备走。

临走前,招娣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在王桂英的枕头底下 —— 这是她这个月帮村里的人摘棉花挣的,本来想给娃交学费,现在先给娘留着。

张老汉送他们到门口,看着他们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里,自行车的铃铛声越来越远,最后没了踪影。

他慢慢走回屋,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五十块钱,钱是皱巴巴的,还带着招娣手上的温度。

他把钱攥在手里,手不停地抖 —— 这五十块钱,比他那几个有钱的儿子给的任何东西,都要沉。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搪瓷盆里的水又快满了,“滴答、滴答” 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