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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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声丧钟般的巨响，如同命运的最终判决，震荡着顾家神山万载不化的冰崖。
声音穿透风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传遍每一个角落。
万阶祭坛之上，风雪肃杀。
鹅毛般的雪花片片落下，试图覆盖祭坛地面上那蜿蜒的、尚未干涸的血渍，却更像是一场为昔日天才精心准备的、苍白而盛大的葬礼。
——那是三天前。
……此刻，祖渊最深处。
这里是连光阴都能被吞噬的绝对禁忌之地，弥漫着万古不变的死寂与黑暗，浓郁得化不开，沉重得令人窒息。
顾长夜被“钉”在半空中。
不，更确切地说，是被钉在一面巨大无比、残破不堪的“月亮”上！
那并非高悬九天、洒落清辉的皎洁月盘，而是一轮用无尽冰冷青铜浇铸而成的诡异月轮。
它寂静地悬浮在虚无之中，通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凉与死气。
其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狰狞可怖的裂痕，仿佛在遥远的过去，曾被一柄开天巨刃狠狠劈碎，只余下这残破的躯壳，以及其中蕴藏的亘古怨愤。
五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黑金锁链，自月轮中央那最深沉的黑暗处探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蟒，残忍地洞穿了他的琵琶骨、脊椎骨与西肢要害，将他如同一件献祭的牲礼般，悬吊禁锢在半空之中。
锁链兀自缓缓蠕动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牙关酸软的“滋滋”声响。
它们正在贪婪地、一滴一滴地抽吸着他体内仅存的、蕴藏着无上潜能与力量的——“帝血”瑰宝。
修为，早己被榨取得涓滴不剩。
丹田，彻底破碎，沦为一片死寂的废墟。
甚至连灵魂，都仿佛被这无尽的痛苦与掠夺撕扯得支离破碎，意识在彻底涣散的边缘徘徊。
“呵…呵呵……”少年低哑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破碎，齿缝间全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腥铁锈味。
“原来所谓家族禁区，所谓祖脉源头……就是他妈给自家天才放血的屠宰场。”
十五年来所坚信、所骄傲、所为之奋斗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碎得比那月轮还要彻底。
他曾引以为傲、视作荣耀象征的“顾家祖血”，原来生来的使命，竟只是作为喂养这怪物的养料。
笑声未落，异变陡生！
那月轮中央最深、最狰狞的一道裂缝深处，猛地——睁开了一只眼！
一颗巨大、冰冷、漠然到没有丝毫情感色彩的澄金色竖瞳，骤然显现，如同亘古沉睡的魔神苏醒，毫无波澜地凝视着眼前渺小如尘埃的祭品。
那目光仿佛来自宇宙洪荒的起点，是至高神祇对脚下蝼蚁的俯瞰，不带丝毫怜悯，只有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漠然。
“少年，你恨吗？”
声音并非通过耳膜传入，而是化作了亿万根无形的冰冷钢针，首接在他的灵台最深处轰然炸开，将他最后一丝勉强凝聚的意识也震得剧烈摇曳，几近彻底溃散。
恨？
顾长夜涣散的眼神，因这二字，竟重新凝聚起一点微弱却锐利如寒星的光。
他恨的不是修为被夺，不是从天榜第一、万众瞩目的“少帝”尊位跌落至这无尽泥泞深渊。
他恨的不是那所谓未婚妻，在万丈祭坛之上，当众退婚、言辞刻薄、与他划清界限的冰冷表演。
他恨的不是那些曾对他谄媚微笑、极尽呵护之能事的家族长老们，转眼间便下达的冰冷审判与追杀令。
他恨的是自己的愚蠢！
恨自己竟将那“天才”的虚名，当了整整十五年的护身符，却从未有眼无珠，看透这璀璨荣耀背后，竟是如此冰冷、残酷而血腥的真相：顾家祖血，生来便是养料；这辉煌神山之下的祖渊，供奉的从来不是什么祖脉，而是一轮以历代天骄为食的——“大道残月”！
“把身体借我，我替你重铸丹田，予你复仇之力。”
竖瞳的声音再次轰响，带着一种蛊惑灵魂、扭曲意志的古老力量。
“代价？”
顾长夜声音嘶哑得厉害，如同破旧风箱，但意识却因此而异常清醒，甚至是一种濒临毁灭前的极端冷静。
“五百年后，你替我斩一轮真正的月亮。”
斩月？
顾长夜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大口大口的瘀血，却猛地抬起头。
染满污血的黑发黏附在他苍白的额角，其下，那双原本因失血而黯淡的眸子，此刻却燃烧起疯狂而决绝的火焰。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手，五指因用力而剧烈颤抖，死死握住了那根贯穿自己掌骨的、冰冷刺骨的锁链。
“成交。”
“但我只活得出百年——所以，这笔买卖，得加个条件。”
“我要她，陪我一起活。”
竖瞳那漠然的目光微微眯起，内里有无尽符文生灭流转，闪烁着算计、衡量与一丝好奇的光芒，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某种有趣的变数。
“可以。”
古老的声音回应，“不过那个小丫头……己经先你一步，跳下来了。”
顾长夜的心脏骤然紧缩，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远超恨意与绝望的复杂情绪，如同汹涌的狂潮，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壁垒。
她？
那个总是沉默地、固执地站在他影子里的“未婚妻”？
不，她从来都不是什么附庸。
她是顾家那不见光的“暗脉”培养出的最锋利的“影子”，也是今夜这万丈深渊之上，唯一一个撕破所有伪装、毫不犹豫随他跳下这绝死之地的——共犯！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青铜月轮轻微一震，一道细微的裂缝悄然张开。
一滴璀璨如星辰、却又冰冷如万古玄铁的银色血滴，从中缓缓飞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倒流进顾长夜眉心的印堂之中。
“嗡——！”
刹那间，一股磅礴、古老、近乎暴戾的恐怖力量，在他那早己破碎不堪的体内轰然炸开！
如同枯木逢春，但又远比那更激烈、更痛苦千万倍！
重塑筋骨，再铸脉轮！
每一个瞬间都伴随着撕裂与重组的极致痛楚！
几乎在同一时刻。
冰冷死寂的黑暗中，一只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却又无比坚定地，轻轻握住了他无力垂落的、冰冷的左手。
指尖传来的凉意，却仿佛带着生命的温度。
一个带着些许无奈、却又隐含一丝极淡笑意的、无比熟悉的清冷声音，穿透了他耳边无尽的嗡鸣与痛苦，清晰地在他意识中响起，如同利剑，劈开了无边的死寂与绝望：“少主，别又把自己弄残了，我这次……可没带轮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