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的牛奶,不是给人喝的

妻子的牛奶,不是给人喝的

分类: 古代言情
作者:天天睡到饱
主角:程峰,许鸢
来源:常读
更新时间:2025-11-17 19: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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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古代言情《妻子的牛奶,不是给人喝的》,讲述主角程峰许鸢的爱恨纠葛,作者“天天睡到饱”倾心编著中,本站纯净无广告,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妻子忽然喝牛奶,那牛奶腥骚浓稠,根本不是给人喝的。事情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我下班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不是饭菜香,也不是她平时用的香水味儿,是一种甜腻腻的,带着奶味的香。我换鞋,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玻璃杯。杯子里是纯白色的液体。“老婆,喝什么呢?”我走过去,想从背后抱抱她。她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这个动作很轻微,但我感觉到了。我们结婚三年,她从来没有这样过。“牛奶。”她头...

小说简介

妻子忽然喝牛奶,那牛奶腥骚浓稠,根本不是给人喝的。

事情得从半个月前说起。那天我下班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不是饭菜香,也不是她平时用的香水味儿,是一种甜腻腻的,带着奶味的香。

我换鞋,看见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玻璃杯。杯子里是纯白色的液体。

“老婆,喝什么呢?”我走过去,想从背后抱抱她。

她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这个动作很轻微,但我感觉到了。我们结婚三年,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牛奶。”她头也没回,眼睛还盯着电视,声音有点飘。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那牛奶白得有点不正常,特别浓稠,挂在杯壁上,像稀奶油。

“你什么时候喜欢喝牛奶了?我记得你以前说有股腥味儿,打死都不喝。”我挨着她坐下,心里有点犯嘀咕。

“人是会变的嘛。”她把最后一口喝完,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那个动作,怎么说呢,很诱人,但又让我觉得陌生。她以前不会这样的。

“哪儿买的?味道这么香,我也尝尝。”我伸手想去拿她的杯子。

“没了。”她飞快地把杯子拿到茶几上,站了起来,“我去洗杯子。”

她今天穿着一条真丝的睡裙,走路的时候,裙摆轻轻晃动。我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身材,是那种感觉。以前她走路是轻快的,现在,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有点慢,有点慵懒。

接下来的几天,这股奶香味就成了我们家的背景音乐。

每天晚上七点半,她都会准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牛奶,倒在那个固定的玻璃杯里,然后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完。

那牛奶不是超市里常见的牌子。是很复古的那种玻璃瓶,大概500毫升,瓶口用一张圆形的白纸盖着,上面拿根皮筋箍住。白纸上没有任何字,只有一个烫金的,看不出是什么花纹的印记。

我问过她几次,这牛奶是哪儿来的。

她第一次说,是朋友送的,说对女人好。

我问哪个朋友,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第二次我再问,她就有点不耐烦了,“程峰,你怎么跟个管家婆一样,不就喝个牛奶吗?你烦不烦?”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闷得慌。

我没再问了。但我开始偷偷观察。

我发现,这牛奶不是一次性买回来的。每天早上我上班后,都会有一个新的瓶子出现在冰箱里。我们家门口的监控,我调出来看了。

送奶的是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他每天早上七点十分,准时出现在我们家门口,从一个保温箱里拿出一瓶牛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一句话不说,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放牛奶的动作。

他不是随手一放,他是蹲下身子,两只手捧着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垫的正中央。那个姿势,虔诚得像是在摆放什么祭品。

我老婆的变化也越来越明显。

她的话变少了,笑容也变少了。以前我们吃完饭会窝在沙发上聊聊天,说说公司里的八卦,或者规划一下周末去哪儿玩。现在,她吃完饭就去喝她的牛奶,喝完就靠在沙发上发呆,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之间的亲密接触也几乎没有了。

有天晚上,我洗完澡,想跟她亲热一下。我从后面抱住她,手刚碰到她,她就像被电了一样,猛地一下挣开了。

“别碰我。”她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嫌恶。

我僵在原地,心一点点往下沉。

“你怎么了,许鸢?”我问她,声音都在抖。

她转过头看着我,昏暗的床头灯下,她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她看了我好几秒,然后说:“我累了,想睡了。”

说完,她就躺下了,背对着我。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我躺在她身边,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甜腻的奶香味。那味道钻进我的鼻子里,让我觉得恶心,又觉得害怕。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了。

第二天,我请了假,没去上班。我躲在楼梯间的消防栓后面,死死盯着我们家门口。

七点十分,那个送奶工准时出现了。

他还是那身打扮,还是那个保温箱。他蹲下身,正准备把牛奶放在地上。

我们家的门,突然开了。

许鸢。她穿着那件真丝睡裙,头发披散着。她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于痴迷的笑容。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

送奶工抬起头,帽檐下,我看到了一双浑浊又狂热的眼睛。他把那瓶牛奶,像献宝一样,递到了许鸢的手里。

就在他们交接的那一刻,男人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放在了许鸢的后颈上。

他的手指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慢慢摩挲着,像在安抚一只宠物。

而我的老婆,许鸢,她没有反抗,没有躲闪。她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像小猫一样的咕噜声。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都凉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崩断了。我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我掏出来,看都没看是谁,手指颤抖着,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接通了。

“喂,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

我压着嗓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对着电话说:“喂……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先生您好,请问您遇到了什么情况?”

我看着门外那诡异的一幕,那个男人粗糙的手指还在我老婆的脖子上,我老婆脸上是那种沉醉的表情。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

“我老婆……她好像被人下药了。不,她好像……不再是她了。”

“先生您别激动,慢慢说,您在什么位置?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死死地盯着那瓶牛奶,说:“你们来查一查吧……那瓶牛奶……那牛奶不是给人喝的。”

2

警察来了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年纪大点,姓王,看着挺和善。女的年轻,姓赵,叫赵莉,一脸的公事公办。

我把他们请进门的时候,许鸢正坐在沙发上喝那瓶刚拿进来的牛奶。送奶的男人早就走了。

她看见警察,愣了一下,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看着我,眼神里全是冰冷的质问。

程峰,你什么意思?”

我没理她,转头对王警官说:“警察同志,就是这个牛奶,有问题。”

王警官走过去,拿起桌上那个玻璃瓶看了看。瓶子已经空了,只剩下瓶底一点点白色的液体。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不就是牛奶吗?闻着还挺香的。”他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不是的,警官,这牛奶来路不明,我老婆喝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我急得语无伦次,把我这半个月的观察,包括早上看到的那一幕,全都说了出来。

我说的时候,许鸢就坐在对面,冷冷地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

我说完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年轻的赵警官拿出本子,公式化地问道:“许女士,是这样吗?这牛奶是谁给你的?”

许鸢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警察同志,这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说是国外一种特制的营养液,不是什么牛奶。他说我身体虚,需要补补。我喝了以后,确实觉得精神好多了。至于我先生说的那些……我只能说,他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有点胡思乱想。”

她顿了顿,看着我,继续说:“程峰,我知道你关心我,但你用这种方式,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居然报警?你让邻居怎么看我们?你这是在羞辱我,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多疑、神经质、甚至有妄想症的丈夫。

王警官和赵警官对视了一眼。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理解,但那份理解,是给许鸢的。

王警官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劝解的语气对我说:“程先生,你看,这可能就是个误会。夫妻之间嘛,有点小矛盾很正常,多沟通沟通就好了。你太太喝这个……营养液,也是为了身体好。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去检测一下嘛,没必要闹到报警这一步。”

“不是的!你们没看到早上那个男人!他摸我老婆的脖子!”我激动地吼了起来。

“先生,您冷静一点。”赵警官皱起了眉头,“我们刚才也问了您太太。她说,那位送货员是她朋友公司的员工,因为最近颈椎不舒服,那位朋友懂一些按摩推拿,就让员工顺便帮她按两下。这也没什么吧?”

“按摩?”我气得发笑,“有那样按摩的吗?那眼神,那动作,根本就……”

程峰,你够了!”许鸢猛地站起来,指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外面有人了?你就是不相信我!既然这样,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我没有!”我吼回去,“我只是觉得你不正常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哪样?我以前就该天天围着你转,问你吃什么喝什么,然后累得像条狗,脸色蜡黄,你才觉得正常是吗?我现在对自己好一点,你就不舒服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

屋子里的气氛僵到了极点。

王警官站起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程先生,许女士,这确实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警察也不好过多干涉。我们建议呢,你们两口子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这个营养液真的让您不放心,我们也可以带回去,帮您联系相关部门做个成分检测。您看这样行吗?”

我还没说话,许鸢抢先说道:“不用了,警察同志。这是我自己的事。既然我先生不相信我,那我就不喝了。麻烦你们白跑一趟。”

她说完,拿起那个空瓶子,走到厨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决绝,发出一声闷响。

警察看这情况,也知道待下去没意思了。

王警官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夫妻过日子,信任最重要。别想太多。”

我送他们到门口,赵警官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许鸢

她没看我,径直走回卧室,“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闻着空气中那股还没散去的甜腻奶香,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家务事?

我苦笑了一下。

不,这不是家务事。

我走到厨房,从垃圾桶里,把那个被她扔掉的玻璃瓶,又捡了出来。

瓶子不大,刚好能握在手里。瓶底还残留着几滴白色的液体,粘稠得像胶水。

我把它藏进了我的外套口袋里。

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我必须自己去查清楚,这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3

警察走后的两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许鸢不喝牛奶了。那个送奶的男人也没再出现。

她开始主动跟我说话,会问我晚饭想吃什么,会给我夹菜,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主动从背后抱住我。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瓶牛奶出现之前的样子。

但我知道,都是假的。

她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空的。她给我夹菜的时候,动作是僵硬的。她抱住我的时候,身体是冰冷的。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尽力扮演一个“贤惠妻子”的角色。

而我,也在配合她演戏。我会笑着说“好吃”,会回抱住她,说“老婆你真好”。

我们就像两个带着面具的演员,在一个叫“家”的舞台上,表演着一出叫“恩爱”的默剧。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幕布背后,是一片冰冷的废墟。

我把那个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瓶子,藏在了书房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上了锁。

我不敢拿去检测。

王警官说得轻巧,拿去检测。去哪儿检测?以什么名义?说我怀疑我老婆喝的东西有问题?人家凭什么相信我一个“有妄想症”的丈夫?

就算检测出什么,又能怎么样?许鸢已经不喝了。我拿什么去指证那个送奶的男人?

我只能等。等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三天晚上,我假装公司加班,很晚才回家。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我换上拖鞋,蹑手蹑脚地走向卧室。

卧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手机屏幕的微光。

我贴在门缝上,悄悄往里看。

许鸢没有睡。她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手里举着手机,正在跟人视频通话。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能听到一些零碎的词。

“……没有了……很难受……”

“……他起了疑心……还报了警……”

“……对……我只能先停掉……”

“……什么时候能再拿到?我快撑不住了……”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许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激动,像是在哀求。

“不行!不能让他发现!老金,你听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说服他……不,我一定能让他不再怀疑……”

老金!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就是那个送奶的男人!

我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视频那头的人又说了几句,许鸢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好……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办……”

“……嗯,明天,在老地方……”

她挂断了视频,把手机扔到一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发出了轻微的,像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我慢慢地退后,回到客厅,坐在冰冷的沙发上,浑身发抖。

愤怒,恐惧,心痛……各种情绪在我胸口冲撞,几乎要把我撕裂。

很难受?快撑不住了?

那东西,果然有问题!那根本不是什么营养液,那是……那是能让人上瘾的东西!

我老婆许鸢,我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爱笑爱闹的老婆,她染上毒瘾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许鸢明天要去见那个老金。这是我的机会。

我必须跟着她,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班,但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跟踪许鸢

下午三点,我收到了许鸢的微信。

“老公,我约了朋友逛街,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

我回了一个“好,玩得开心”,然后立刻跟经理请了假,说家里有急事,冲出了公司。

我打车回到我们小区附近,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死死盯着小区门口。

四点半,许鸢出门了。

她化了淡妆,穿了一条新买的裙子。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眼神里带着一种急切的,近乎狂热的期待。

她没有去商场的方向,而是上了一辆公交车,往郊区的方向去了。

我立刻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13路公交车。”

司机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车子越开越偏,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路边的树木越来越多。

四十分钟后,公交车在一个叫“植物园南门”的站停下了。许鸢下了车。

这里很荒凉,除了一个破旧的公交站牌,周围什么都没有。植物园的正门在另一边,这里只有一个紧锁的铁栅栏门,早就废弃了。

许鸢下了车,左右看了看,然后沿着一条小路,往树林深处走去。

我让司机在路边停车,付了钱,然后悄悄地跟了上去。

林子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光线很暗,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没什么声音。

我跟她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躲在树木后面,一点点往前挪。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前面出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座废弃的小木屋。

许鸢走到了木屋前,停下了脚步。

一个人从木屋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那个送奶的男人,老金。

他没戴帽子,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很普通的脸,但那双眼睛,让我觉得不寒而栗。那是一双没有感情,只有欲望的眼睛。

他看到许鸢,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来了?”

许鸢急切地点了点头,像一个等待糖果的小孩。

老金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她。

不是牛奶瓶。

是一个小小的,棕色的玻璃瓶,跟眼药水瓶差不多大。

许鸢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抢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拧开瓶盖,仰起头,把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道闪电。

喝完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那种我熟悉的,满足又痴迷的表情。她的身体放松下来,软软地靠在了木屋的墙上。

老金看着她,笑了。

他伸出手,又一次,抚上了她的后颈。

他的动作很慢,很有技巧。他的手指在她的皮肤上打着圈,像在驯服一匹烈马。

许鸢闭着眼睛,喉咙里又发出了那种让我恶心的咕噜声。

我躲在树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我看着那个男人,像玩弄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样,玩弄着我的妻子。

而我的妻子,却甘之如饴。

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公司同事发来的消息。我没看,直接按灭了屏幕,切换到了录像模式。

镜头对准了那对狗男女。

我告诉自己,程峰,冷静。

现在冲出去,除了打草惊蛇,什么用都没有。

我要证据。

我要让这个叫老金的畜生,付出代价。

我也要……弄清楚,我的老婆,到底还有没有救。

4

我没有把视频交给警察。

我知道,这段视频说明不了什么。最多只能证明许鸢和这个老金关系不正常。许鸢可以说他们是情侣,可以说她喝的是维生素口服液。那个动作,也可以解释成情侣间的亲昵。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证明那东西是违禁品,能证明老金在用这个控制许鸢

回到家后,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鸢的状态又变了。

喝了那个小瓶子里的东西后,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慵懒、满足的状态。她不再刻意讨好我,也不再假装恩爱。她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把我当空气的陌生人。

晚上,她躺在我身边,身上又散发出了那股甜腻的奶香。

我看着她的睡颜,心里一阵绞痛。

这还是我的许鸢吗?我们大学开始恋爱,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坚强,善良,爱笑。她会因为我生病而急得掉眼泪,会因为我升职而比我还开心。

到底是什么,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天,我上网买了一个东西。

一个伪装成路由器的高清针孔摄像头。带夜视功能,可以连接手机实时查看。

收到货后,我趁许鸢出门买菜的功夫,把它装在了客厅电视柜的角落里。那个位置,正好可以拍到整个客厅,包括沙发和家门口。

我跟许鸢说,最近小区治安不好,邻居家被偷了,我装个监控,安全一点。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根本没在意。

装好摄像头的第二天,机会就来了。

那天,许鸢又接到了老金的电话。我装作在书房忙,其实耳朵一直竖着。

她在阳台打的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明天早上……”

“……还是老规矩……”

“……他应该不会在了……”

我心里一动。明天早上,老金要来我们家!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起床,穿好衣服,跟许令告别,说要去公司开个重要的早会。

我出了门,却没有下楼,而是躲进了楼梯间的消防通道里。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监控APP。

屏幕里,是我们家的客厅。许鸢正坐在沙发上,焦躁不安地等着。她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又时不时地走到门口,通过猫眼往外看。

那种急切的样子,像一个等待主人投喂的宠物。

七点十分,门铃响了。

许鸢几乎是立刻就冲过去开了门。

老金走了进来。

他手上没有拿保温箱,也没有拿牛奶瓶。他两手空空。

“东西呢?”许鸢急切地问。

老金没有回答她,而是反手关上了门。他打量了一下我们家的客厅,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不错嘛,挺会享受。”

然后,他走到沙发前,大喇喇地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急什么?”他看着许鸢,慢条斯理地说,“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许鸢的脸色变了。她走到老金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老金,你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

“我说好了什么?”老金打断她,眼神变得阴冷,“我说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让你舒服。但你最近,好像不太听话啊。你老公,居然还敢报警?”

“我……我跟他解释了,他已经相信我了!”

“相信你?”老金冷笑一声,“你当我傻吗?程峰那种人,我见多了。他现在肯定在想方设法地查你。说不定,这屋子里,现在就有眼睛在看着我们。”

他说着,眼神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电视柜的方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吗?

老金的目光在那个“路由器”上停顿了两秒,然后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行了,别废话了。”老金站起来,朝许鸢走过去,“想要东西,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你懂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朝许鸢的脸摸去。

许鸢的身体在发抖。她想躲,但又不敢。她的脸上,是屈辱,是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摆脱的渴望。

“老金,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老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面前,“许鸢,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没有我的‘营养液’,你觉得你能撑几天?到时候,你别说让你老公知道了,你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都未必会给你。”

他的话,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地剜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屏幕里,我那曾经骄傲的妻子,像一个奴隶一样,被那个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的手在抖,我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了。

但理智告诉我,不行。

我冲出去,只能和他打一架,然后呢?许鸢会恨我,他会消失,我什么证据都拿不到。

我必须忍。

屏幕里,老金的手,已经不满足于只摸她的脸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手机里传来了许鸢压抑的哭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听到了老令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和急切。

“现在……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呵,真是个贱骨头。”是老金的声音,充满了鄙夷。

然后,我听到了拧开瓶盖的声音。

我睁开眼。

老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小棕瓶,递给了许鸢

许鸢一把夺过去,像上次在小树林里一样,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瘫软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痴迷的,满足的表情。

老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件用旧了的工具。

“记住,下次再让你老公整出什么幺蛾子,你就一滴都别想得到。”

他扔下这句话,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

客厅里,只剩下许鸢一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陷在沙发里。

我站在消防通道里,浑身冰冷。

我没有立刻回家。我怕我一进去,会忍不住杀了她。

或者,杀了自己。

我拿出手机,把刚才录下的那段视频,保存了下来。

然后,我拨通了那个年轻女警官赵莉的电话。上次她走的时候,留了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哪位?”赵莉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迷糊,像刚睡醒。

“赵警官,是我,程峰。”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程峰?”她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我是谁,“哦……我想起来了。你太太那个事儿……怎么了?又出什么问题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不耐烦。

“我拿到证据了。”我说。

“什么证据?”

“我拍到了那个男人……他来我们家了……他对许鸢……”我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赵莉的声音,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

“程先生,你现在在哪儿?把你拍到的东西发给我。立刻。马。上。”

5

我把视频发给了赵莉。

然后,我回了家。

许鸢还躺在沙发上,衣服很凌乱。她好像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看着她,心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无尽的悲哀。

我走过去,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我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的手机响了。是赵莉。

“程先生,视频我看了。你现在方便吗?我们需要立刻过去一趟。还有,千万不要惊动你太太和那个男人。”

“我方便。她睡着了。”

“好,我们马上到。你把门开着。”

挂了电话,我又等了二十分钟。

门被轻轻推开了。

进来的不止赵莉,还有上次那个王警官,另外还有两个穿便衣的男人。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赵莉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在了沙发上的许鸢身上。她的眼神很复杂。

她走到许鸢面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许鸢的瞳孔,又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

“是新型的。”她站起来,对我旁边的王警官说,“王队,跟我们之前办的那个案子很像。受害者都会出现精神亢奋、依赖性强、以及对施药者产生绝对服从的特征。”

王警官点了点头,脸色很难看。

“这帮畜生,真是无孔不入!”他骂了一句,然后转向我,“程先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也……对不起。是我们上次太大意了。”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那个男的,叫老金,你知道他的全名和住址吗?”赵莉问我。

我把我查到的,关于那个“金字招牌”营养液公司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她。那个公司注册在一个偏僻的写字楼里,法人代表就叫金卫国。我猜,就是这个老金。

“好,我们立刻去布控。”王警官对另外两个便衣说,“你们俩,守在这儿。保护好程先生和受害人的安全。等她醒了,情绪可能会很不稳定,必要的时候,采取强制措施,送去医院。”

那两个便衣点了点头。

王警官和赵莉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赵莉又回过头,对我说:“程先生,接下来可能会有一段很艰难的时间。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

从我报警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许鸢,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看着那两个陌生的便衣警察,一个坐在门口的鞋柜上,一个靠在墙边,眼神警惕地看着窗外。

这个我曾经觉得最温暖、最安全的家,现在,变成了一个需要警察来保护的案发现场。

下午三点多,许鸢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了那两个便衣。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们是谁?程峰,你又干了什么?!”她尖叫着从沙发上坐起来。

许鸢,你冷静点。”我试图安抚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她指着那两个便衣,歇斯底里地冲我喊,“你又报警了是不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毁了我!你把一切都毁了!”

她说着,就朝我扑了过来,又抓又挠。

“你还我!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怨毒。那已经不是我的许鸢了,那是一个被药物控制的,陌生的怪物。

两个便衣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她架住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她疯狂地挣扎,踢打。

“许女士,请你冷静!我们是警察!”

“我不管你们是谁!我要我的东西!程峰,你这个叛徒,你这个懦夫!我恨你!”

她的骂声,像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其中一个便衣拿出手铐,想要铐住她。

“别!”我阻止了他,“别这样对她……她也是个受害者。”

便衣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铐收了回去。

“送医院吧。”我说,“送她去戒断中心。”

便衣点了点头,拿出电话,开始联系车辆。

许鸢还在不停地咒骂着我,声音越来越嘶哑。

我没有再看她,我怕我再看一眼,就会彻底崩溃。

我转过身,走上阳台,关上了玻璃门。

我把她的咒骂声,隔绝在了门外。

我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赵莉。

程峰,我们抓到人了。在那个所谓的‘营养液’公司里,除了金卫国,还有另外三个人。现场查获了大量的成品和半成品。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一种新型的致幻剂,成瘾性极强。”

“嗯。”我应了一声。

“还有,”赵莉的声音顿了一下,“我们初步审讯,金卫国交代,他手下有好几个像你太太这样的‘客户’。他们不是简单的贩卖,这东西……是一种精神控制药物。长期服用,会让服用者对第一个给予她药物的人,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和服从性。他说,这叫‘专业对口’。”

“专业对口……”我重复着这个词,只觉得一阵反胃。

“是的。他不是在卖东西,他是在……培养宠物。”

电话那头,赵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我挂了电话,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

一只风筝,断了线,在空中胡乱地飘着,越飘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就像我和许鸢

我们的线,也断了。

6

许鸢被送进了一家专门的药物依赖康复中心。

我不能进去,只能每周两次,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用电话跟她通话。

第一次去看她的时候,她瘦得脱了形。头发枯黄,眼窝深陷,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空荡荡的,像个纸片人。

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怨毒,只剩下麻木和空洞。

我们隔着玻璃,拿起了电话。

“最近……感觉怎么样?”我开口,声音干涩。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医生说,你的情况在好转。只要……只要坚持下去,会好起来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她还是不说话。

我们就这样,隔着玻璃,沉默地对视着。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把话筒放回原处,然后站起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对我说一个字。

接下来的几次探视,都是这样。

我对着电话,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公司的事,我们以前的事。我说我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把她最喜欢的那盆君子兰养得很好。我说我升职了,以后可以让她过上更好的日子。我说,等她出来,我们一起去旅行,去我们一直想去的那个海边小城。

她就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根本没有在听。她的灵魂,好像还留在那个喝着牛奶的午后,留在了那个充满甜腻香气的房间里。

我不知道她是在恨我,还是在恨她自己。

或者,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赵莉偶尔会给我打电话,跟我说案子的进展。

金卫国团伙的案子,牵扯很大。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庞大的组织。这个组织专门针对像许鸢这样,生活安逸,但内心空虚,或者夫妻感情出现问题的女性下手。

他们把那种药物包装成各种高端的“营养品”、“美容液”,通过熟人介绍,或者伪装成高端会所的服务,一点点地渗透。

他们的目的,不是钱。

或者说,不全是钱。

就像赵莉说的,他们是在培养“宠物”。他们享受那种把一个独立、骄傲的女人,变成一个完全依附于他们的,没有灵魂的娃娃的过程。

这是一种变态的,扭曲的控制欲。

听着赵莉的话,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原来,在那些我不知道的角落里,藏着这么多的肮脏和罪恶。而我的许鸢,只是其中一个不幸的,掉进陷阱的猎物。

我开始反思。

是我错了吗?

是不是因为我忙于工作,忽略了她?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才让那些魔鬼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她的不对劲,如果我能多一点耐心,坐下来好好跟她谈谈,而不是用那种粗暴的方式报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每次从康复中心出来,走在阳光下,我都觉得这个世界那么不真实。

我辞掉了工作。

我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处理那些报表和数据。

我把我们的房子卖了。

那个充满了甜腻奶香和痛苦回忆的房子,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用卖房子的钱,在康复中心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给她准备一些她喜欢吃的,但是康复中心不允许带进去的食物。然后我一个人吃掉。

然后,就是等待。

等待每周两次的,那十分钟的,隔着玻璃的探视。

我像一个在岸上的人,看着我爱的人,在深海里,一点点地下沉,下沉。

我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那种无力感,几乎把我整个人都吞噬了。

有一天,我去探视,发现许鸢的位置是空的。

我问护士,护士说,她今天情绪很不稳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我站在那面冰冷的玻璃墙前,站了很久很久。

我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好像还能看到她坐在那里的样子。

我拿起电话,贴在耳边。

许鸢,”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轻声说,“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痛苦,我也没有资格说让你坚强。”

“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不管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妻子。”

“我不会走的。”

“我就在这里,等你。”

“等你什么时候想说话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就带你回家。”

我说完,挂了电话,转身离开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们回到了大学的校园里。阳光很好,我们坐在操场的草地上。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手里拿着一瓶最普通的纯牛奶。

她笑着对我说:“程峰,你看,牛奶其实也挺好喝的。”

我笑着说:“是啊,挺好喝的。”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梦醒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片冰凉的湿润。

7

康复中心的生活是规律的,也是残酷的。

医生告诉我,许鸢的戒断反应很严重。她会整夜整夜地失眠,会无缘无故地发抖,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情绪崩溃,大喊大叫。

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跟任何人交流,包括心理医生。

医生说,药物戒断是第一步,更难的,是心理重建。她现在,是在用一层厚厚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程先生,你要有耐心。”医生说,“这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一年,两年,甚至更久。而且,就算她出去了,复发的可能性也很大。你要想清楚,你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想得很清楚。

我没有一天不想她。我想念她以前的样子,想念她的笑,想念她做的饭,想念她靠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

但我更清楚,那个许鸢,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我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个破碎的,需要我用余生去修补的灵魂。

我开始给她写信。

我知道她可能不会看,但我还是每天都写。

我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在图书馆,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镶上了一道金边。

我写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看了一场很烂的电影,但我们从头笑到尾。

我写我们毕业时,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规划着未来。

我写我向她求婚的那个晚上,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话说得颠三倒四。

……

我把那些我们共同拥有过的,美好的,温暖的回忆,一点点地写下来。

我不想让她忘记,在她被药物侵蚀之前,她是一个多么可爱,多么值得被爱的人。

我也不想让自己忘记。

我写好的信,没有寄出去。我只是把它们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每次去探视的时候,就带在身上。

我希望有一天,能亲手交给她。

转机发生在她进入康复中心的第三个月。

那天的探视,她依然沉默。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拿起了电话。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我飞快地拿起我这边的电话,贴在耳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为什么?”

电话里,传来了她沙哑的,像砂纸摩擦过的声音。这是三个月来,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不跟我离婚?”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强忍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因为我爱你。因为你是我老婆。”

“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你看到的……不恶心吗?”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嘲和绝望。

“不恶心。”我说,“我只觉得心疼。”

电话那头,又陷入了沉默。

我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轻微地颤抖。她在哭。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

许鸢,”我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很难。但你不是一个人。我陪着你。不管多久,我都陪你。”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

那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

我走出康复中心,感觉天都比平时蓝了一些。

我知道,那层包裹着她的,坚硬的壳,开始出现裂缝了。

从那天以后,她开始跟我说话了。

虽然每次都只有一两句。

“今天天气怎么样?”

“你……吃饭了吗?”

“那盆君子兰……还好吗?”

她问得很小心,很生涩,像一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孩子。

我每一次,都认真地回答她。

我说,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暖和。

我说,我吃了你以前最爱吃的那家店的牛肉面。

我说,君子兰长出了新的叶子,绿油油的,特别好看。

我们的交流,就仅限于此。没有抱怨,没有指责,也没有提过去。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来之不易的,脆弱的联系。

赵莉告诉我,金卫国的案子,判了。

数罪并罚,无期徒刑。

那个毁了我们生活,毁了那么多家庭的恶魔,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

因为我知道,他带给我们的伤害,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

又过了两个月。

我去探视的时候,在玻璃墙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个女人,剪了短发,穿着干净的运动服,脸上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里,有光了。

许鸢

她看到我,对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有点生涩的微笑。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程峰,”她拿起电话,对我说,“医生说,下个月,我就可以出去了。”

8

许鸢出院那天,我去接她。

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她穿着我给她带来的新衣服,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她瘦了很多,裙子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里面是她这几个月来所有的东西。

走出康复中心大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抬手挡了一下阳光。

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明亮的光了。

我走上前,想去接她手里的包。

她退后了一步,避开了我的手。

“我自己来。”她说。

我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笑了笑,收了回来,“好。”

我们之间,还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墙。

我带她回了我们租的那个小公寓。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但被我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摆满了绿植,那盆君子兰,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走进屋子,环顾了一圈,眼神里有些茫<strong>DELETED</strong>

9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我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工资不高,但清闲,每天都能准时下班。

许鸢还是没有出门。她每天就是看看书,侍弄一下阳台上的花草,或者坐在窗边发呆。

我们分房睡。

我们像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遵守着彼此的边界,谁也不去触碰。

我以为,时间会慢慢抚平一切。

但有些伤口,烂在了骨头里,根本好不了。

一天晚上,我加班回家,发现客厅的灯亮着。

许鸢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了一个旧箱子。

那是我从我们以前的家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里面装的,全是我们过去的照片和纪念品。

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看得出神。

我走过去,才发现,那是我大学毕业时的照片。照片里,我穿着学士服,笑得像个傻子。我身边,站着我的父母,还有……许鸢

照片里的许鸢,扎着马尾辫,笑得眉眼弯弯,脸上是藏不住的青春和爱意。

她看着照片里的我,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时候,你真好啊。”她轻声说,像在对我,又像在对自己说。

我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揪了一下。

“现在……不好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抬起头,看着我。

客厅的灯光很柔和,但她的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

程峰,”她说,声音很平静,“我们聊聊吧。”

我知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挨着她,坐在了地毯上。

“你知道吗?”她看着那张照片,慢慢地说,“在康复中心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我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空虚。你每天都很忙,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这个家,越来越像一个旅馆。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在一个瑜伽班上。她很热情,很会关心人。她跟我说,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她向我推荐了那个‘营养液’。”

“她说,那东西能让人放松,能让人快乐。”

“我试了。第一次喝下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所有的烦恼,所有的空虚,都不见了。我好像又回到了热恋的时候,对一切都充满了激情。”

她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

“我上瘾了。我知道那不对,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需要它,就像人需要空气一样。”

“然后,老金就出现了。他说,他是那个‘朋友’公司的。以后由他专门给我送货。”

“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把照片放回箱子里,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程峰,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为了我,辞了工作,卖了房子。你每天都去看我,给我写信。我都知道。”

“但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我过不去。”

“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老金那张脸,想起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觉得恶心,我觉得自己脏。”

“我一看到你,看到你对我那么好,我就更恨我自己。我觉得,我不配。”

“我不配得到你的爱,不配拥有现在的生活。”

“那段记忆,就像一个烙印,刻在了我的骨子里。它每天都在提醒我,我是一个多么失败,多么不堪的人。”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们分开吧。程峰,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我看着她,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有耐心,我们就能回到过去。

但我忘了。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回不去了。

永远都回不去了。

10

我们还是离婚了。

很平静。没有争吵,没有拉扯。

财产分割很简单,我们本来也就没什么财产了。那个小公寓是租的,剩下的钱,我坚持要分她一半。

她没要。

她说:“程峰,这是我欠你的。如果连这个都拿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我没再坚持。

办完手续那天,我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

还是那家我们常去的面馆。

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只是低头吃面。

吃完饭,我送她去车站。她要去一个南方的海边小城。她说,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在检票口,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程峰,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看着她,想说点什么,想说“照顾好自己”,想说“到了给我个信”,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对她摆了摆手。

她转身,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人潮汹涌的检票口。

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一个人站在车站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

我回了那个小公寓。

屋子里,所有她的东西,都带走了。除了阳台上的那盆君子兰。

我走过去,摸了摸那肥厚的叶子。

叶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突然想起,我们刚搬进那个大房子的时候,一起去花市买回了这盆君子兰。

她说,君子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希望我们的日子,也能像它一样,平淡,安稳。

现在,君子兰还在。

但君子,和他的玉,却散了。

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生活像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我很少说话,公司的同事都觉得我这个人很闷。

有时候,我下班回家,会习惯性地喊一声:“我回来了。”

回答我的,只有一片死寂。

我也会在半夜突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摸身边,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床单。

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我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我去看心理医生。

医生说,我有重度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笑了。

原来,需要看病的,不止是她。

还有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

我按时吃药,按时复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我把那盆君子兰,养得很好。

我每天给它浇水,擦拭叶片。它长得越来越茂盛,甚至打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我常常对着它发呆。

我在想,许鸢现在,在那个海边小城,过得怎么样?

她找到工作了吗?她交到新朋友了吗?她……还会不会想起我?

我从来没有去打扰她。

我知道,不打扰,是我能给她最后的温柔。

一年后,君子兰开花了。

橘红色的花朵,在绿叶的映衬下,开得热烈又安静。

我拍了一张照片。

犹豫了很久,还是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却再也没有联系过的微信头像。

我把照片发了过去。

没有配任何文字。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

或者,她早就把我删了。

我放下手机,没有再管。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我拿起来一看,是她回的。

只有一个字。

“好。”

11

收到许鸢那个“好”字后,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没有再联系。

那张君子兰的照片,像一块投进湖里的小石子,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然后,就再无声息。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至少,我知道她还好。这就够了。

我的生活,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我换了一份工作,薪水高了一些,也忙了一些。忙碌,有时候是治疗伤痛最好的药。

我开始尝试着去交一些新朋友,周末会跟同事一起去爬山,去钓鱼。

我努力地,想把自己从过去那个泥潭里,一点点地拔出来。

虽然,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还是会想起她。

想起她笑的样子,想起她靠在我怀里的温度,也想起她最后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

时间又过了半年。

一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会,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按掉了。

没过一会儿,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我跟领导说声抱歉,走到走廊上接了起来。

“喂,你好。”

“是程峰吗?我是赵莉。”

是她。那个女警官。

我愣了一下,“赵警官?你好。有什么事吗?”

“有点事,想跟你当面聊聊。你现在方便吗?或者,你下班后,我们约个地方?”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沉稳了很多。

“我……现在走不开。下班后吧。在哪儿?”

“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馆吧。我等你。”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直在打鼓。

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她找我,还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许鸢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剩下的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我第一个冲出公司,跑进了楼下的咖啡馆。

赵莉已经在了。

她穿着便服,一件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两年不见,她好像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疲惫。

她看到我,对我招了招手。

我在她对面坐下。

“喝点什么?”

“不用了。赵警官,你找我,是不是……是不是许鸢她……”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赵莉看着我,叹了口气。

“你先别紧张。不是她。”

我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那是……?”

赵莉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推到我面前。

“你还记得金卫国那个案子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我苦笑了一下。

“他虽然被判了无期,但他背后的那个组织,一直没有被彻底挖出来。这两年,我们一直在跟进。就在上个月,我们收网了。”

她说着,打开了档案袋,拿出几张照片,摆在我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

“这个人,是那个组织的头目。姓白,我们都叫他‘白教授’。他是个化学天才,金卫国他们用的那种新型致幻剂,就是他研发出来的。”

“他们这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还要严密。他们不为钱,他们享受的,就是那种精神控制的快感。他们甚至有一个内部的评分系统,看谁培养出来的‘作品’最完美,最听话。”

赵莉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我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就是这些人,毁了我的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问。

“有关系。”赵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在搜查‘白教授’的电脑时,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破解之后,发现里面全是他的‘作品’资料。”

“每一个受害者,他都有一份详细的档案。从她们的家庭背景,性格弱点,到服用药物后的每一个阶段的反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他把她们,当成了他的实验品。”

赵莉说着,又从档案袋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她把文件翻到其中一页,指给我看。

那一页的标题上,写着三个字。

许鸢。

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停滞了。

文件上,是许鸢的照片,下面是她的各种资料。

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像实验报告一样的记录。

“XX年X月X日,初次接触。目标性格有缺憾,渴望关注,易于攻破。”

“XX年X月X日,开始服用‘一号作品’。出现轻微依赖性。”

“XX年X月X日,目标丈夫程峰出现警觉。此人观察力敏锐,性格坚韧,是计划中的一个障碍。需清除。”

看到最后那句话,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清除?这是什么意思?”

赵莉看着我,眼神无比凝重。

程峰,这才是今天我找你来的主要原因。”

“我们在‘白教授’的后续计划里,发现了你的名字。”

“他认为,你是他最完美的作品——许鸢——唯一的瑕疵。所以,他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针对你的计划。”

12

“针对我的计划?”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的。”赵莉把另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我们从他电脑里恢复出来的,一份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的计划书。名字叫,‘瑕疵清除计划’。”

我低头看去,那份计划书的内容,让我遍体生寒。

他们调查了我的所有信息。我的工作,我的收入,我的社交圈,甚至我每天上下班的路线。

计划的第一步,是让我失业。他们准备捏造一些我挪用公款,或者出卖公司机密的证据,让我身败名裂。

第二步,是孤立我。他们会收买或者威胁我身边的朋友,让他们疏远我,甚至反过来诬陷我。

第三步,也是最恶毒的一步。他们准备找一个女人,用同样的方法控制她,然后让她来接近我,跟我建立感情。最后,在我最信任她的时候,给我注射大剂量的,改良过的‘作品’。

那种改良过的‘作品’,不会让人产生依赖和服从。

只会让人,在极度的幻觉和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他们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因为事业失败,众叛亲离,最后吸毒过量而死的失败者。

这样,许鸢那个“最完美的作品”,就再也没有任何瑕疵了。

我看着那份计划书,手脚冰凉。

我一直以为,那场噩梦,早就结束了。

没想到,我只是走出了一个房间,却不知道,在门外,还有一把更锋利的刀,在等着我。

“幸好……幸好你们收网了。”我声音沙哑地说。

“是的。”赵莉点了点头,“差一点,就让他们得逞了。程峰,你这两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白教授和他所有的核心成员,全部落网。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了。”赵莉说,“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也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是我们当初的工作,做得不够好。”

“不,赵警官,你不用说对不起。”我看着她,认真地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让我活了下来。

谢谢你们,让那些恶魔,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和赵莉告别后,我一个人在咖啡馆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去。城市的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

我拿起手机,点开了许鸢的微信。

我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张君子兰的照片,和她那个“好”字上。

我突然很想跟她说说话。

我想告诉她,她不是一个失败的“作品”,她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可怜的受害者。

我想告诉她,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已经全部受到了惩罚。

我想告诉她,我们之所以会分开,不是因为她不好,也不是因为我不爱她了。是因为我们都被一种更巨大的,更邪恶的力量,给伤害了。

我还想告诉她,我很好。

我走出来了。

我希望,她也能。

我没有发微信。

我走出咖啡馆,去文具店,买了一沓信纸,一个信封,一张邮票。

我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坐在书桌前,拧开了台灯。

我开始写信。

许鸢,见信如晤。”

“很久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南方的海,是不是很蓝?”

“今天,警察来找我了。她告诉了我一些,关于那个案子的,最后的事情……”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了信里。

我没有写我的恐惧,也没有写我的愤怒。我只是用一种最平静的语气,在陈述一个已经结束的故事。

故事的最后,我写道:

“所以,许鸢,那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再责备自己,也不用再觉得不堪。你只是一个在黑暗里,走了很远很远路的人。现在,天亮了。你可以回家了。”

“当然,我说的‘回家’,不是回到我身边。而是回到,你自己心里。回到那个没有阴霾,没有恐惧,可以放声大笑的,你自己的家。”

“那盆君子兰,又打花苞了。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寄给你。”

“如果你不想要了,也没关系。”

“我只想你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人,他会永远记得,在那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像一道光,照亮了他的整个青春。”

“他希望,她以后的人生,也能一直有光。”

“祝好。”

程峰。”

我把信折好,装进信封,贴上邮票,写上了那个我从不敢拨打,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地址。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路上,我路过一个绿色的邮筒。

我停下脚步,把那封信,轻轻地投了进去。

信纸落进邮筒深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回响。

像是一个告别。

也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抬起头,看着早晨的太阳,觉得有些刺眼。

我笑了笑,转身,走进了涌动的人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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