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奇案录
第1章 雪夜错拿
大乾景元十七年，腊月廿八。
北风卷着鹅毛雪片子，把整座上京裹成了个白团子。
街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热气，掌柜的缩着脖子，正琢磨着要不要收摊回家过年。
“让让！
都让让！”
一声急吼吼的喊嗓划破风雪，惊得馄饨摊的碗碟叮当乱颤。
只见一个身着藏青锦袍的少年，骑着一匹通身枣红的骏马，横冲首撞地闯过街角。
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满脸正气，就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憨气，手里还攥着一卷皱巴巴的纸，边骑边喊：“失窃案的证物！
耽误了爷断案，仔细你们的皮！”
这少年正是户部侍郎家的独子，楚昭。
楚昭痴迷探案，偏偏脑子少根筋，满脑子的热血正义，却总在查案时闹出笑话。
今日他奉命协助京兆府查一桩玉器失窃案，好不容易追到了嫌犯的踪迹，却在缠斗间，把装着证物的油纸包和别人的包裹弄混了。
他正慌慌张张地追着那个拿错包裹的黑影，冷不防，街角的屋檐下猛地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身形单薄，脸色因饥寒有些发青，手里也抱着一个油纸包。
他显然是被楚昭的骏马惊到了，脚下一个趔趄，怀里的油纸包“啪”地一声，正好砸在了楚昭的马头上。
“哎哟！”
楚昭被震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怒声喝道，“你这厮走路不长眼？！”
那人正是沈砚。
沈砚父母双亡，寄居在舅父家，平日里靠给人抄书、代写书信为生，虽是布衣，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心思更是缜密得像张网。
今日他替人抄完一卷《洗冤录》，得了几个铜板，刚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就被这横冲首撞的公子哥惊了个正着。
馒头滚在了雪地里，沾了满身泥污。
沈砚看着自己唯一的晚饭，眉头拧成了川字，抬眼看向楚昭，声音清冷：“公子纵马闹市，惊扰百姓，反倒怪我？”
“你还敢顶嘴？”
楚昭跳下马，指着沈砚怀里的油纸包，眼睛一亮，“好啊！
原来你就是那个偷我证物的贼！
看打！”
他说着，不由分说就挥拳朝沈砚打去。
沈砚自幼体弱，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侧身躲闪，嘴里急道：“你认错人了！
这是我的馒头！”
两人扭打在雪地里，滚得满身是雪。
楚昭的锦袍被扯破了口子，沈砚的长衫也沾了泥渍。
混乱中，两人手里的油纸包都掉在了地上，一个裹着的是半块玉佩，一个裹着的是两个脏馒头。
京兆府的捕快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都愣在了原地。
楚昭看着地上的玉佩，又看看沈砚手里的馒头，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沈砚拍了拍身上的雪，捡起那个沾了泥的馒头，看着楚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侍郎公子的探案本事，原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
楚昭臊得无地自容，却又拉不下脸道歉，梗着脖子道：“本公子……本公子是一时情急！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
风雪更大了，馄饨摊的掌柜摇着头叹气。
沈砚看着眼前这个傻气又热血的公子哥，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沾了雪的玉佩，忽然开口：“这玉佩的纹路，是城西玉器行的独款。
失窃案的嫌犯，恐怕不是你之前追的那个。”
楚昭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砚蹲下身，指着玉佩上的一道细痕：“这道痕是新磕的，边缘沾着的松香，是城东香坊的货。
你追的那人往城西跑了，城西香坊早就关张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
楚昭看着他那双清澈却锐利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穷酸的书生，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雪片落在两人的肩头，楚昭挠了挠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沈砚手里：“算我赔你的馒头！
还有……你这么聪明，要不要跟我一起探案？”
沈砚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楚昭那张憨首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好啊。”
他说，“不过，要是你再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我可不奉陪。”
北风呼啸，雪光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个是锦衣玉食的热血憨公子，一个是家徒西壁的冷面智多星。
一场雪夜的误会，牵扯出二十桩诡谲奇案。
大乾上京的风云，从这一日起，悄然翻涌。
第一案 绣楼缢亡案案发景元十七年，除夕。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上京东街的绣坊老板苏家，却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喊。
苏家大小姐苏婉娘，吊死在了自己的绣楼里。
苏婉娘是上京有名的绣娘，一手苏绣出神入化，求她绣品的人踏破了门槛。
她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绣楼里做活。
今日一早，丫鬟送早饭时，发现绣楼的门从里面反锁了，撞开门后，只见苏婉娘悬梁自尽，脖子上缠着白绫，脚下是一个翻倒的绣墩。
苏家上下乱作一团，苏老爷哭得老泪纵横，首说女儿是因为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才寻了短见。
楚昭带着捕快赶到时，苏家己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他挤进绣楼，一眼就看到了悬在梁上的尸体，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楚公子！”
苏老爷哭着上前，“婉娘她……她想不开啊！”
楚昭没理他，自顾自地在绣楼里转悠。
绣楼不大，陈设雅致，墙上挂着苏婉娘的绣品，桌上还放着未完成的锦帕，帕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死者是卯时左右被发现的，”捕头低声禀报，“门是从里面用门闩闩住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没有撬动的痕迹。”
楚昭摸着下巴：“这么说，是密室自尽？”
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是自尽。”
沈砚跟在楚昭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放大镜——那是楚昭特意给他弄来的，说是查案用的。
他蹲在翻倒的绣墩旁，仔细看着绣墩的底部，又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灰尘。
“沈砚？
你怎么来了？”
楚昭有些惊讶。
“你昨天欠我两个馒头，”沈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来讨债。
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又要断错案。”
楚昭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哪里断错了？
门反锁，窗户关着，不是自尽是什么？”
“你看这个。”
沈砚指了指绣墩。
绣墩是紫檀木做的，底部有西个小轮子，轮子上沾着一些细小的丝线。
沈砚又指了指房梁上的白绫：“白绫的打结方式是死结，而且结的位置在死者的后脑勺上方。
若是自尽，死者悬梁时，结应该在脖颈的正前方或者两侧，绝不会在脑后。”
楚昭凑近一看，果然如此。
他摸了摸脑袋：“那……那是怎么回事？
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门是反锁的啊！”
“门闩。”
沈砚走到门边，指了指门闩上的一道细痕，“这里有蜡油。
凶手应该是先杀了苏婉娘，把她挂在梁上，然后用蜡油将门闩固定住，关上门后，从门缝里用细线拉动门闩，锁上门后，再烧断细线，蜡油凝固，就看不出痕迹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桌上的锦帕：“锦帕上的鸳鸯，一只翅膀的针脚乱了。
苏婉娘的手艺极好，绝不会犯这种错。
恐怕是她绣帕时，察觉到了什么，被凶手当场杀害。”
查案楚昭立刻让人检查门闩上的蜡油，果然发现了残留的蜡屑。
苏老爷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不是自尽……那婉娘是被谁杀的？”
沈砚看向苏老爷：“苏小姐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可有别的心上人？”
苏老爷叹了口气：“婉娘心里，只有城南的穷书生柳明远。
可那柳明远家境贫寒，我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他？
前几日，我还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让他离婉娘远点。”
楚昭立刻道：“那柳明远有重大嫌疑！
来人，去城南把柳明远抓来！”
“等等。”
沈砚拦住他，“柳明远若是凶手，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
他被你派人打伤，行动不便，怎么可能潜入绣楼，还布置出密室？”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条窄巷，巷子里堆着积雪。
沈砚指着窗沿上的一个脚印：“这个脚印，是云纹靴的印子。
柳明远穿的是布鞋，不会有这样的脚印。”
“云纹靴？
那是官宦人家穿的！”
楚昭眼睛一亮，“难道是户部尚书的儿子？
他因为苏婉娘不肯嫁给他，怀恨在心，杀了她？”
沈砚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锦帕，仔细看着帕上的鸳鸯。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鸳鸯的眼睛上。
鸳鸯的眼睛是用金线绣的，其中一只眼睛的金线里，竟然缠着一根极细的头发。
“这根头发，不是苏小姐的。”
沈砚道，“苏小姐的头发是黑色的，这根头发是花白的。”
线索一下子断了。
楚昭急得团团转，沈砚却显得很平静。
他让捕快把绣楼里的所有人都叫来问话，包括苏家的丫鬟、仆人，还有前来拜年的亲戚。
问话问了一个时辰，毫无收获。
就在楚昭快要放弃的时候，沈砚忽然注意到，苏家的管家苏福，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苏管家，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沈砚问道。
苏福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把手指藏到身后：“是……是前日劈柴时不小心划伤的。”
“劈柴不会划伤食指内侧。”
沈砚盯着他，“而且你的伤口很新，像是被针扎的。
苏小姐的绣针，是不是少了一根？”
苏福的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真相原来，苏福并不是苏家的管家，而是二十年前被苏家陷害的富商之子。
当年，苏老爷用卑劣的手段吞并了他父亲的家产，害他家破人亡。
他隐姓埋名，潜入苏家，就是为了报仇。
苏婉娘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苏老爷大怒，扬言要把苏婉娘锁起来。
苏福觉得时机到了，他知道苏婉娘每日卯时都会在绣楼里绣帕，便提前潜入绣楼。
他假装给苏婉娘送茶，趁她不备，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待她昏迷后，将她挂在梁上，布置成自尽的假象。
他本想嫁祸给柳明远，却没想到，在拉扯苏婉娘的绣帕时，被绣针扎伤了手指。
更不巧的是，他的花白头发，不小心缠在了锦帕的金线里。
至于密室，正如沈砚推断的那样，他用蜡油和细线锁住了门。
而窗沿上的云纹靴印，是他故意伪造的，想嫁祸给户部尚书的儿子。
“我本想让苏家身败名裂，”苏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可我没想到，婉娘是个好姑娘。
她曾偷偷给过我银子，让我给生病的母亲买药……我对不起她啊！”
案子破了，苏福被押入大牢。
苏老爷看着女儿的尸体，悔不当初。
楚昭看着沈砚，满眼的敬佩：“沈砚，你可真厉害！”
沈砚只是淡淡一笑，看着窗外的雪：“不过是些蛛丝马迹罢了。”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上京的深处，还有更多的诡谲案件，等着他们去揭开。
北风卷着鹅毛雪片子，把整座上京裹成了个白团子。
街边的馄饨摊子冒着热气，掌柜的缩着脖子，正琢磨着要不要收摊回家过年。
“让让！
都让让！”
一声急吼吼的喊嗓划破风雪，惊得馄饨摊的碗碟叮当乱颤。
只见一个身着藏青锦袍的少年，骑着一匹通身枣红的骏马，横冲首撞地闯过街角。
少年生得剑眉星目，满脸正气，就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憨气，手里还攥着一卷皱巴巴的纸，边骑边喊：“失窃案的证物！
耽误了爷断案，仔细你们的皮！”
这少年正是户部侍郎家的独子，楚昭。
楚昭痴迷探案，偏偏脑子少根筋，满脑子的热血正义，却总在查案时闹出笑话。
今日他奉命协助京兆府查一桩玉器失窃案，好不容易追到了嫌犯的踪迹，却在缠斗间，把装着证物的油纸包和别人的包裹弄混了。
他正慌慌张张地追着那个拿错包裹的黑影，冷不防，街角的屋檐下猛地窜出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身形单薄，脸色因饥寒有些发青，手里也抱着一个油纸包。
他显然是被楚昭的骏马惊到了，脚下一个趔趄，怀里的油纸包“啪”地一声，正好砸在了楚昭的马头上。
“哎哟！”
楚昭被震得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怒声喝道，“你这厮走路不长眼？！”
那人正是沈砚。
沈砚父母双亡，寄居在舅父家，平日里靠给人抄书、代写书信为生，虽是布衣，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心思更是缜密得像张网。
今日他替人抄完一卷《洗冤录》，得了几个铜板，刚买了两个白面馒头，就被这横冲首撞的公子哥惊了个正着。
馒头滚在了雪地里，沾了满身泥污。
沈砚看着自己唯一的晚饭，眉头拧成了川字，抬眼看向楚昭，声音清冷：“公子纵马闹市，惊扰百姓，反倒怪我？”
“你还敢顶嘴？”
楚昭跳下马，指着沈砚怀里的油纸包，眼睛一亮，“好啊！
原来你就是那个偷我证物的贼！
看打！”
他说着，不由分说就挥拳朝沈砚打去。
沈砚自幼体弱，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侧身躲闪，嘴里急道：“你认错人了！
这是我的馒头！”
两人扭打在雪地里，滚得满身是雪。
楚昭的锦袍被扯破了口子，沈砚的长衫也沾了泥渍。
混乱中，两人手里的油纸包都掉在了地上，一个裹着的是半块玉佩，一个裹着的是两个脏馒头。
京兆府的捕快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都愣在了原地。
楚昭看着地上的玉佩，又看看沈砚手里的馒头，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沈砚拍了拍身上的雪，捡起那个沾了泥的馒头，看着楚昭，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侍郎公子的探案本事，原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
楚昭臊得无地自容，却又拉不下脸道歉，梗着脖子道：“本公子……本公子是一时情急！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
风雪更大了，馄饨摊的掌柜摇着头叹气。
沈砚看着眼前这个傻气又热血的公子哥，又看了看地上那个沾了雪的玉佩，忽然开口：“这玉佩的纹路，是城西玉器行的独款。
失窃案的嫌犯，恐怕不是你之前追的那个。”
楚昭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砚蹲下身，指着玉佩上的一道细痕：“这道痕是新磕的，边缘沾着的松香，是城东香坊的货。
你追的那人往城西跑了，城西香坊早就关张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
楚昭看着他那双清澈却锐利的眼睛，忽然觉得，这个穷酸的书生，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雪片落在两人的肩头，楚昭挠了挠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沈砚手里：“算我赔你的馒头！
还有……你这么聪明，要不要跟我一起探案？”
沈砚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了看楚昭那张憨首的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好啊。”
他说，“不过，要是你再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我可不奉陪。”
北风呼啸，雪光映着两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一个是锦衣玉食的热血憨公子，一个是家徒西壁的冷面智多星。
一场雪夜的误会，牵扯出二十桩诡谲奇案。
大乾上京的风云，从这一日起，悄然翻涌。
第一案 绣楼缢亡案案发景元十七年，除夕。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上京东街的绣坊老板苏家，却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喊。
苏家大小姐苏婉娘，吊死在了自己的绣楼里。
苏婉娘是上京有名的绣娘，一手苏绣出神入化，求她绣品的人踏破了门槛。
她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平日里深居简出，只在绣楼里做活。
今日一早，丫鬟送早饭时，发现绣楼的门从里面反锁了，撞开门后，只见苏婉娘悬梁自尽，脖子上缠着白绫，脚下是一个翻倒的绣墩。
苏家上下乱作一团，苏老爷哭得老泪纵横，首说女儿是因为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才寻了短见。
楚昭带着捕快赶到时，苏家己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他挤进绣楼，一眼就看到了悬在梁上的尸体，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楚公子！”
苏老爷哭着上前，“婉娘她……她想不开啊！”
楚昭没理他，自顾自地在绣楼里转悠。
绣楼不大，陈设雅致，墙上挂着苏婉娘的绣品，桌上还放着未完成的锦帕，帕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栩栩如生。
“死者是卯时左右被发现的，”捕头低声禀报，“门是从里面用门闩闩住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没有撬动的痕迹。”
楚昭摸着下巴：“这么说，是密室自尽？”
他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是自尽。”
沈砚跟在楚昭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放大镜——那是楚昭特意给他弄来的，说是查案用的。
他蹲在翻倒的绣墩旁，仔细看着绣墩的底部，又伸手摸了摸地上的灰尘。
“沈砚？
你怎么来了？”
楚昭有些惊讶。
“你昨天欠我两个馒头，”沈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来讨债。
顺便看看你是不是又要断错案。”
楚昭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哪里断错了？
门反锁，窗户关着，不是自尽是什么？”
“你看这个。”
沈砚指了指绣墩。
绣墩是紫檀木做的，底部有西个小轮子，轮子上沾着一些细小的丝线。
沈砚又指了指房梁上的白绫：“白绫的打结方式是死结，而且结的位置在死者的后脑勺上方。
若是自尽，死者悬梁时，结应该在脖颈的正前方或者两侧，绝不会在脑后。”
楚昭凑近一看，果然如此。
他摸了摸脑袋：“那……那是怎么回事？
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门是反锁的啊！”
“门闩。”
沈砚走到门边，指了指门闩上的一道细痕，“这里有蜡油。
凶手应该是先杀了苏婉娘，把她挂在梁上，然后用蜡油将门闩固定住，关上门后，从门缝里用细线拉动门闩，锁上门后，再烧断细线，蜡油凝固，就看不出痕迹了。”
他顿了顿，又看向桌上的锦帕：“锦帕上的鸳鸯，一只翅膀的针脚乱了。
苏婉娘的手艺极好，绝不会犯这种错。
恐怕是她绣帕时，察觉到了什么，被凶手当场杀害。”
查案楚昭立刻让人检查门闩上的蜡油，果然发现了残留的蜡屑。
苏老爷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不是自尽……那婉娘是被谁杀的？”
沈砚看向苏老爷：“苏小姐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可有别的心上人？”
苏老爷叹了口气：“婉娘心里，只有城南的穷书生柳明远。
可那柳明远家境贫寒，我怎么肯把女儿嫁给他？
前几日，我还派人把他打了一顿，让他离婉娘远点。”
楚昭立刻道：“那柳明远有重大嫌疑！
来人，去城南把柳明远抓来！”
“等等。”
沈砚拦住他，“柳明远若是凶手，不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
他被你派人打伤，行动不便，怎么可能潜入绣楼，还布置出密室？”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条窄巷，巷子里堆着积雪。
沈砚指着窗沿上的一个脚印：“这个脚印，是云纹靴的印子。
柳明远穿的是布鞋，不会有这样的脚印。”
“云纹靴？
那是官宦人家穿的！”
楚昭眼睛一亮，“难道是户部尚书的儿子？
他因为苏婉娘不肯嫁给他，怀恨在心，杀了她？”
沈砚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锦帕，仔细看着帕上的鸳鸯。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鸳鸯的眼睛上。
鸳鸯的眼睛是用金线绣的，其中一只眼睛的金线里，竟然缠着一根极细的头发。
“这根头发，不是苏小姐的。”
沈砚道，“苏小姐的头发是黑色的，这根头发是花白的。”
线索一下子断了。
楚昭急得团团转，沈砚却显得很平静。
他让捕快把绣楼里的所有人都叫来问话，包括苏家的丫鬟、仆人，还有前来拜年的亲戚。
问话问了一个时辰，毫无收获。
就在楚昭快要放弃的时候，沈砚忽然注意到，苏家的管家苏福，左手的食指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苏管家，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沈砚问道。
苏福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把手指藏到身后：“是……是前日劈柴时不小心划伤的。”
“劈柴不会划伤食指内侧。”
沈砚盯着他，“而且你的伤口很新，像是被针扎的。
苏小姐的绣针，是不是少了一根？”
苏福的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真相原来，苏福并不是苏家的管家，而是二十年前被苏家陷害的富商之子。
当年，苏老爷用卑劣的手段吞并了他父亲的家产，害他家破人亡。
他隐姓埋名，潜入苏家，就是为了报仇。
苏婉娘不肯嫁给户部尚书的儿子，苏老爷大怒，扬言要把苏婉娘锁起来。
苏福觉得时机到了，他知道苏婉娘每日卯时都会在绣楼里绣帕，便提前潜入绣楼。
他假装给苏婉娘送茶，趁她不备，用沾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待她昏迷后，将她挂在梁上，布置成自尽的假象。
他本想嫁祸给柳明远，却没想到，在拉扯苏婉娘的绣帕时，被绣针扎伤了手指。
更不巧的是，他的花白头发，不小心缠在了锦帕的金线里。
至于密室，正如沈砚推断的那样，他用蜡油和细线锁住了门。
而窗沿上的云纹靴印，是他故意伪造的，想嫁祸给户部尚书的儿子。
“我本想让苏家身败名裂，”苏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可我没想到，婉娘是个好姑娘。
她曾偷偷给过我银子，让我给生病的母亲买药……我对不起她啊！”
案子破了，苏福被押入大牢。
苏老爷看着女儿的尸体，悔不当初。
楚昭看着沈砚，满眼的敬佩：“沈砚，你可真厉害！”
沈砚只是淡淡一笑，看着窗外的雪：“不过是些蛛丝马迹罢了。”
他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上京的深处，还有更多的诡谲案件，等着他们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