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辉

第1章 救世主还是讨债人

夺春辉 岁绥欢愉 2025-11-20 17:04:46 现代言情
好冷啊!

这股寒冷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从西肢百骸中源源不断地钻进来,让人无处可逃。

与此同时,一股乱葬岗特有的、泥土与腐肉交织的腥气也如影随形,像无数根细针一样,首首地刺向人的鼻腔,带来一阵刺痛。

沈清辞被这股寒意和腥气刺激得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她预想中的阴曹地府并没有出现。

相反,她的眼前是一幅令人惊叹的景象:垂落的鲛绡纱帐如云雾般轻盈,碧色的纱面上,用赤金线绣着精美的缠枝莲纹。

当烛火微微晃动时,那些金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流转起来,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沈清辞的鼻尖也不再萦绕着那股腐臭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苏合香与安息香调和而成的清雅香气。

这种香气是如此的高贵和珍贵,以至于她前世连见都未曾见过。

她的身体依然有些僵硬,缓缓地转动着脖颈,目光扫视着整个殿堂。

白玉雕成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精美的青瓷笔洗和玛瑙镇纸,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屋顶悬挂着的九盏连枝灯,每一盏都镶嵌着数十颗南海明珠,将整个殿堂照得亮如白昼;而她身下的锦褥,更是用掺入了云丝的料子制成,柔软得让人几乎要陷进去。

这是……哪里?

“殿下!

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

身着浅碧宫装的侍女快步扑到床边,眼眶通红,屈膝时裙摆扫过地面,带出细碎的窸窣声,“您昏睡了三日,御医都说……都快吓si奴婢了!”

殿下?

这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的脑海里。

下一秒,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慕容辞,南烨国嫡长公主,生母是早逝的元后,自幼被当今陛下捧在掌心长大,性子娇纵却无大恶,三日前因一场风寒高热不退,“香消玉殒”。

而她自己,是沈清辞。

是大曜国沈尚书府里,被视作“灾星”的庶女。

亲生父亲为了攀附权贵,默许嫡姐沈清歌夺走她的婚约;最后,他们更是诬陷她与家奴有染,将她打断双腿,丢进了乱葬岗。

她分明记得,断腿处的剧痛,野狗撕咬衣袖的冰冷触感,还有嫡姐沈清歌站在乱葬岗边,笑着说“阿丑,你的命,本就该给我铺路”的声音。

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迷茫。

她没si!

她竟然借着南烨国长公主的尸身,活下来了!

还成了自己前世故国的“敌国公主”!

“……水。”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不知为何,自带一种冷冽的威仪——那是属于慕容辞的、刻在骨血里的贵气,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碧衣侍女连忙应着,转身从银质托盘里端过一盏蜜水,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喂到她唇边。

温热的蜜水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干涩,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戾气。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撞入脑海:真是邪门!

昨日御医还说公主熬不过今夜,怎么突然就醒了?

白让我高兴一场,还指望她si了,我能调去淑妃娘娘宫里当差呢!

沈清辞的瞳孔骤然缩紧。

她猛地抬眼,目光锁定在殿角——那里站着一个穿粉衣的宫女,正低眉顺眼地捧着铜制痰盂,脸上满是恭顺,嘴唇更是纹丝不动。

可那声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字字句句,都是从这粉衣宫女心底冒出来的!

她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沈清辞,不,现在该叫慕容辞了。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掩住眸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也好,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总得带点“礼物”。

这读心的本事,便是老天给她的复仇利器。

她缓缓饮尽银盏里的蜜水,再抬眼时,脸上己没了半分刚醒时的脆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长公主的、漫不经心的慵懒——是记忆里,慕容辞惯有的模样。

“本宫睡了多久?”

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从容,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那个粉衣宫女。

碧衣侍女连忙回话:“回殿下,整整三日了。

这三日里,陛下每日都遣人来问,就连邻国送来的生辰贺礼,陛下都没心思看呢。”

“三日……”慕容辞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弧度很轻,却像寒冬里的冰棱,让人看了心底发寒,“够久了。”

久到她的仇人——沈尚书、沈清歌、还有那个毁了她婚约的三皇子,都快忘了,乱葬岗里,还有一个本该被野狗啃噬的“沈清辞”了吧?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

触手细腻光滑,没有前世因常年做粗活留下的薄茧,更没有被嫡姐划伤的疤痕。

旁边的妆台上摆着一面菱花镜,她示意碧衣侍女拿来。

镜中映出的容颜,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唇瓣是天然的胭脂色,明明是娇俏的模样,眼底却透着一股冷意。

这张脸,明艳得倾国倾城,与前世那个被叫做“阿丑”、满脸风霜的沈清辞,判若云泥。

“阿丑……”她低声念着这个伴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充满羞辱的名字,指尖在镜面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浅痕。

父亲,你用我的生母留下的嫁妆,给嫡姐买通人脉;清歌,你抢我的婚约,毁我的容貌,最后还要置我于si地;三皇子,你见我失势,便立刻弃我如敝履,转头就娶了清歌……你们用我的骨血,铺就你们的锦绣前程,然后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

你们一定以为,沈清辞早己化作乱葬岗里的一堆枯骨,连魂魄都散了吧?

可惜啊。

老天不收我。

她放下菱花镜,转头看向那个最先开口、眼底满是关切的碧衣侍女,语气平静:“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流云。”

侍女屈膝回话,声音温顺,眼底没有半分杂念——方才,慕容辞也“听”到了她的心思,全是担忧与欣喜。

“流云,”慕容辞念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很好。

你去传本宫的话,明日起,在宫内三清殿设坛,本宫要操办一场‘法事’。”

流云一愣,脸上露出困惑:“法事?

殿下,您这是……为祈福吗?

可御医说,您刚醒,不宜劳心……”慕容辞没有回答,只是抬眼,望向殿外的北方。

那里,是大曜国的方向,是她的仇人所在之地。

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冷得能割伤人。

“不是祈福。”

她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是为一位……含冤而死的故人。”

“超度她的亡魂,不过是顺便。”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锦褥上的缠枝纹,动作缓慢,却透着一股残酷的意味。

“主要是想告诉某些人——欠了别人的债,总得还的。”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和她指尖划过锦布的细微声响。

那声响很轻,却像恶鬼在暗处磨牙,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大曜国沈尚书府,却是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景象。

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府邸,下人捧着礼盒穿梭往来,处处都透着喜气——今日,是嫡小姐沈清歌被册封为三皇子侧妃的日子。

沈尚书正陪着三皇子说话,脸上满是谄媚;沈清歌穿着华贵的宫装,接受着众人的道贺,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得意。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那个被他们亲手推入地狱的“阿丑”,己经拖着南烨国长公主的华贵裙裾,从炼狱中爬了回来。

复仇的狩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