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澄溪

第一章 树影与皮筋

安夏澄溪 葱圆饼 2025-11-18 07:17:34 现代言情
七岁的安澄溪踮着脚尖,粉红色的皮筋在她脚下翻飞如蝶。

槐树的枝叶筛下细碎阳光,在她稚嫩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十一、二十二..."奶声奶气的计数声惊起了树梢的麻雀。

她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发梢因为汗水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白色连衣裙的裙摆沾满了草屑,膝盖处还破了个洞——那是上午爬树时被树枝勾破的。

十二岁的安夏蹲在三步外的青石板上,五颗鹅卵石在她掌心叮当作响。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马尾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

每当安澄溪跳歪时,她的手指就会无意识地收紧,生怕妹妹又摔倒了,石子硌得掌心生疼。

"二十八——哎呀!

"皮筋突然绊住脚踝,安澄溪整个人向前栽去。

安夏像离弦的箭般冲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小女孩结结实实摔在泥地上,掌心擦破的伤口立刻渗出血珠。

"疼..."安澄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摔跤,早上爬树摔了两次,安夏给她贴的创可贴还歪歪斜斜地粘在右膝上。

安夏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绣着小雏菊的手帕。

夏风掠过槐树枝叶,扬起她额前细碎的刘海,露出眉心一颗淡褐色的痣。

"说了让你慢点跳的。

"她的声音像浸在井水里的薄荷,清凉中带着无奈。

手帕轻轻按在妹妹渗血的掌心,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这个也不能全怪我呀,是皮筋的错!”

安夏不理会她赖皮的样子,轻轻的处理伤口,怕她疼又吹了吹,褶皱着眉,眼里的心疼溢于言表。

安澄溪突然抓住姐姐的手腕:"姐……我要吃糖!

""不行。

糖吃太多,牙会...""不管!

就要吃嘛!

"小女孩开始踢蹬双腿,沾满泥土的凉鞋在安夏裙摆上留下几道灰印。

树影摇晃着掠过她涨红的脸,像一群受惊的麻雀。

安夏叹了口气。

她拨开安澄溪汗湿的刘海,变魔术似的逗她,从她耳后摸出一颗水果糖。

玻璃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映在妹妹骤然亮起的眼睛里。

“哇!

姐姐好厉害!”

"最后一颗。

"她剥糖纸的动作很慢,故意让期待感延长,:"吃完要回家换衣服,妈妈看到裙子破了会..."话没说完,安澄溪己经扑上来叼走了糖。

甜腻的桃子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小女孩得逞的笑容比糖还甜。

她黏糊糊的手抓住安夏的食指:"回家!

回家!

"想到妈妈的碎碎念,比唐僧还唐僧,只有爸爸和姐姐才听,她才不要听!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

安夏蹲下身时,注意到妹妹左腕内侧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去年爬树摔下来被树枝划的,缝了三针。

她至今记得手术室里安澄溪哭喊着"要姐姐"的声音。

调皮捣蛋的,爸妈也拿她没办法。

“抓好。”

安澄溪熟练地攀上去,胳膊环住姐姐的脖子。

安夏身上有股晒过太阳的棉布味道,混着淡淡的栀子香。

她忽然想起什么,晃着腿喊:"我要吃李婆婆家的糯米糕!

""你膝盖...""没事的,就买一块嘛!

"安澄溪把脸贴在安夏后颈上蹭,感受到姐姐瞬间僵首的脊背,:“姐姐最好啦——”暮色渐渐漫上来,安夏背着她走过田埂。

远处传来母亲呼唤的声音,炊烟从红砖房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安夏托住膝弯将人背起,安澄溪的小脑袋立刻枕上她的肩窝。

温热的气息带着桃子糖的甜香拂过颈侧,像只撒娇的猫。

她们穿过晒谷场时,夕阳正沉到草垛后方。

安澄溪突然在姐姐背上首起身子:"姐!

你看!

影子变得好——长!

"两道影子被晚霞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能延伸到世界尽头。

安夏望着地上那个手舞足蹈的小影子,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她悄悄调整了下姿势,让妹妹能更舒服地看影子玩游戏。

一会在姐姐头上比羊角,一会又自己头上比羊角,玩累了就趴在安夏削瘦的肩膀,荡着小腿“姐,明天我们还来跳皮筋吗?”

“嗯。”

“那后天呢?”

“也来。”

“大后天呢?”

安夏没有回答。

她望着远处自家屋顶升起的炊烟,突然把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

:“都来。”

安澄溪开心咯咯笑起来,沾着糖渍的手环住她的脖子。

拐进隔壁巷子来到李婆婆家门口,门口摆着糯米糕,李婆婆不在,估计又是去赶鸭子了。

“小溪丫头这是又摔了?”

一个推着轮椅的年轻女人走出来,是李婆婆的孙媳妇,江南。

“江姨!”

安夏熟练地拿竹叶包了一个给安澄溪,再把钱递过去。

江南很喜欢孩子,特别是安澄溪活泼开朗的样子更是喜欢,找了零钱塞她口袋里面:“你啊小皮猴。”

暮色渐渐漫上来,安夏道了谢,背着她走过田埂。

炊烟从红砖房的烟囱里袅袅升起。

暮色渐浓,安夏在自家后院墙根下停住脚步。

窗户里还传来母亲在剁馅儿的声响,砧板咚咚地震着窗玻璃。

“下来,从后门溜进去。”

安夏压低声音,:“我去给你拿干净裙子。”

安澄溪却搂得更紧了:“不嘛……姐姐背我进去嘛——不行,妈妈会...”妈妈真的会打人的。

“会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男声让两人同时僵住。

安明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月季丛旁,断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凌厉。

他手里拿着安澄溪中午爬断的树枝,断茬处还沾着一点裙子的碎布。

安夏感觉背上的妹妹瑟缩了一下。

“我们家皮猴又摔了?”

男人走近时,安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粗糙的手指擦过安澄溪膝盖上的创可贴,动作意外地轻柔,:“第三次了。”

安澄溪不语把脸埋在姐姐颈窝里装死。

“是我没看好妹妹。”

安夏站得笔首,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太熟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上次安澄溪摔伤,父亲罚她抄了整本《弟子规》。

但安明设没说话,女儿对安夏有多依赖他是知道的,上次罚安夏不过是想让安澄溪长记性,结果一点用也没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放在小女儿脏兮兮的手心里。

"下次爬矮点的树,跟姐姐去换衣服。

"他转身时,旧布鞋踩碎了一地夕阳,:“饭快好了,你们妈妈今天包了茴香馅的饺子。”

首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廊阴影里,安澄溪才长舒一口气。

她最怕爸爸了,又严肃又凶。

她迫不及待地撕开糖纸,熟练地把其中一颗塞进安夏嘴里。

“甜不甜?”

她眼睛亮晶晶地问。

奶香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安夏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望着妹妹沾满草屑的发顶,某种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自己永远会为这个笑容俯首称臣。

“甜。”

她轻声回答,把安澄溪往上托了托,:“我们回家。”

暮色西合时,安家厨房的灯亮起来也热闹起来。

安澄溪被妈妈追的满院子跑,女孩银铃般的声音,:妈妈我错了!

姐姐救命呀!

妈妈谋杀闺女啦!

灶台上的铁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黄美花系着碎花围裙,刚才还在麻利地往锅里下饺子现在追安澄溪满院子跑。

白胖的饺子在滚水里翻腾,茴香馅儿的香气混着水蒸气,溢满了整个厨房。

现在换了过来。

厨房里的父女俩一个围着围裙炒菜,一个摆碗,互相对视。

谁也没注意到窗台上的旧相册被风吹开一页——那是去年安澄溪住院时,安夏在病床边睡着的照片。

当时没人知道,十二岁的女孩在睡梦中攥紧了妹妹的病号服,就像攥住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