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骨听琴
第1章 京城冬深
京城今年的冬，冷得刺骨。
漱玉轩的地龙烧得滚烫，金丝炭无声地燃着，没有一丝烟火气，只余下淡淡的梨木香。
我却仍觉得有丝丝寒气从脚底往上爬，顺着脊梁骨一寸寸侵蚀，最终盘踞在心口，凝成化不开的冰。
窗外，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从枝头坠落，无声无息地没入厚厚的积雪中。
光秃秃的枝桠划破灰蒙的天空，像一道道绝望的疤痕。
“小姐，郡主…安阳郡主的轿子快到门口了！”
侍女云儿跌跌撞撞跑进来，裙角沾满了融雪的湿痕，脸色煞白，气都喘不匀。
我正对镜梳妆，闻言，拈着碧玉玲珑簪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动。
镜中人眉眼清冷，唇上只薄薄染了一层茉莉膏子，颜色极淡，像蒙了一层薄雪的青瓷，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她了么。
“慌什么。”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指尖轻轻掠过梳妆台上冰凉的螺钿，“去备茶，要她最爱的雪顶含翠，用那套雨过天青瓷的盏子。”
“是…”云儿喘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脚步依旧有些发软。
我缓缓将玉簪插入鬓间，冰冷的触感贴着太阳穴，让人清醒。
镜中的脸，熟悉又陌生。
十年了，我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里，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沈家女儿，学着如何藏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包括期待。
前厅己然乱成一团，虽极力压抑着，但那脚步声、低语声、瓷器轻微的碰撞声，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惶然。
安阳郡主沈知意，我的堂姐，那个三岁能诗、七岁出口成章，一双玲珑眼看透世情，十五岁便以一篇《国策论》引得朝野震动，先帝曾亲赞“吾家女状元”的沈家骄女，此刻正蜷在窗下的紫檀木缠枝牡丹榻上。
她身上还穿着入宫时赐下的云锦宫装，孔雀蓝的底子，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华贵非常，此刻却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衬得她那痴痴的笑脸格外刺目。
她一双曾经清澈睿智、能看透人心虚实的眼睛，此刻空茫得像初生的婴孩，没有焦点，只倒映着窗外灰败的天光。
她纤细的手指揪着榻边垂下的金丝流苏，一遍遍咿呀唱着不成调的童谣，嘴角有晶亮的口涎缓缓淌下。
我的伯母，如今的庆王妃，正拿着一条洁白的软缎帕子，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擦拭郡主的嘴角，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美梦：“囡囡乖，不怕不怕，回家了…回家了就好…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总算能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了…”周遭侍立的仆妇们纷纷低声附和，说着“郡主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慈心，必得上天庇佑”的鬼话。
她们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庆幸，眼神却躲闪着，不敢在那张曾经惊艳才绝、如今却空洞呆滞的脸上停留太久。
我垂下眼，端起手边刚奉上的雪顶含翠，雨过天青的瓷盏温润，茶汤清冽，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真好，大家都还活着。
我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茶香清苦，余味却带着诡异的甘。
漱玉轩的地龙烧得滚烫，金丝炭无声地燃着，没有一丝烟火气，只余下淡淡的梨木香。
我却仍觉得有丝丝寒气从脚底往上爬，顺着脊梁骨一寸寸侵蚀，最终盘踞在心口，凝成化不开的冰。
窗外，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从枝头坠落，无声无息地没入厚厚的积雪中。
光秃秃的枝桠划破灰蒙的天空，像一道道绝望的疤痕。
“小姐，郡主…安阳郡主的轿子快到门口了！”
侍女云儿跌跌撞撞跑进来，裙角沾满了融雪的湿痕，脸色煞白，气都喘不匀。
我正对镜梳妆，闻言，拈着碧玉玲珑簪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动。
镜中人眉眼清冷，唇上只薄薄染了一层茉莉膏子，颜色极淡，像蒙了一层薄雪的青瓷，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等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她了么。
“慌什么。”
我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诧异，指尖轻轻掠过梳妆台上冰凉的螺钿，“去备茶，要她最爱的雪顶含翠，用那套雨过天青瓷的盏子。”
“是…”云儿喘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脚步依旧有些发软。
我缓缓将玉簪插入鬓间，冰冷的触感贴着太阳穴，让人清醒。
镜中的脸，熟悉又陌生。
十年了，我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里，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沈家女儿，学着如何藏起所有不该有的情绪。
包括期待。
前厅己然乱成一团，虽极力压抑着，但那脚步声、低语声、瓷器轻微的碰撞声，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惶然。
安阳郡主沈知意，我的堂姐，那个三岁能诗、七岁出口成章，一双玲珑眼看透世情，十五岁便以一篇《国策论》引得朝野震动，先帝曾亲赞“吾家女状元”的沈家骄女，此刻正蜷在窗下的紫檀木缠枝牡丹榻上。
她身上还穿着入宫时赐下的云锦宫装，孔雀蓝的底子，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华贵非常，此刻却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衬得她那痴痴的笑脸格外刺目。
她一双曾经清澈睿智、能看透人心虚实的眼睛，此刻空茫得像初生的婴孩，没有焦点，只倒映着窗外灰败的天光。
她纤细的手指揪着榻边垂下的金丝流苏，一遍遍咿呀唱着不成调的童谣，嘴角有晶亮的口涎缓缓淌下。
我的伯母，如今的庆王妃，正拿着一条洁白的软缎帕子，一遍遍极其轻柔地擦拭郡主的嘴角，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美梦：“囡囡乖，不怕不怕，回家了…回家了就好…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总算能像个孩子般无忧无虑了…”周遭侍立的仆妇们纷纷低声附和，说着“郡主洪福齐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妃慈心，必得上天庇佑”的鬼话。
她们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庆幸，眼神却躲闪着，不敢在那张曾经惊艳才绝、如今却空洞呆滞的脸上停留太久。
我垂下眼，端起手边刚奉上的雪顶含翠，雨过天青的瓷盏温润，茶汤清冽，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真好，大家都还活着。
我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茶香清苦，余味却带着诡异的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