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啸九天:南宫书韵

第1章 玄甲叩阙

凤啸九天:南宫书韵 快乐恐龙 2025-11-18 03:31:48 古代言情
永安二十三年的雪,是长安城十年未遇的大。

鹅毛雪片卷着朔风,把朱雀门的朱漆染成素白。

南宫书韵勒住马缰时,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抬手抹脸的瞬间,掌心撞上冰凉的玄甲 —— 这副甲胄陪她在北境守了十年,肩甲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凹痕,是三年前蛮族弯刀留下的印记,此刻正被长安的雪温柔覆盖。

“来者何人?”

城门下的禁军攥紧长戟,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

他们在城楼看了半个时辰,看这支北境来的队伍踏碎冰封的护城河,看为首的女子披着结满冰霜的玄甲,像尊从雪堆里掘出的战神。

南宫书韵没说话,抬手摘下头盔。

乌黑长发如瀑垂落,及腰处却骤然泛黄 —— 北境的风沙与硝烟,早把昔日光泽啃噬成枯槁。

左脸那道从眉骨划到颧骨的浅疤,在雪光里像条沉默的蜈蚣,那是十年前初到雁门关时,流矢擦过脸颊留下的纪念。

“镇国长公主,南宫书韵。”

她的声音裹着北境的寒气,砸在雪地上能冻出冰碴,“替陛下守了十年北境,今日述职。”

禁军手中的长戟哐当落地。

画本里的长公主该是柳叶眉杏核眼,裹着绣满鸾鸟的宫装,是先帝捧在掌心的明珠。

可眼前这人,玄甲上的冰棱比珠钗晃眼,指节老茧比玉佩硌人,分明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军。

这时一顶明黄轿子从宫墙后滑出,八个内侍抬着,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辙痕。

为首内侍尖着嗓子,貂皮帽檐的雪沫簌簌往下掉:“咱家奉陛下口谕,迎长公主回宫。”

是李内侍,新帝赵珩身边最得宠的。

南宫书韵眯起眼,十年前这小杂役总偷偷给她塞沾着桂花糖的糕点,如今却穿着紫貂斗篷,下巴抬得比城墙还高。

“有劳李公公。”

她翻身下马,玄甲撞在雪地上,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李内侍的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三圈,最后钉在腰间佩剑上。

那剑通体黝黑,鞘上七颗绿松石镶成北斗,柄上缠着磨亮的羊皮 —— 是镇北王慕容澈的 “裂冰” 剑。

“公主,” 李内侍的声音突然拔尖,像冰锥扎进耳朵,“陛下有旨,女眷入宫不得携利器,这剑……”南宫书韵的手猛地按上剑柄,指节泛白。

十年前慕容澈战死时,这剑正插在他胸口,她拔出来时血溅了满脸。

后来在北境的无数个寒夜,她都是攥着这剑入睡,鞘里藏着北境地图,也藏着不敢说出口的念想。

“李公公可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睫毛上的冰碴掉进衣领,“这剑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李内侍的脸瞬间惨白。

镇北王战死的消息传到长安那天,他就在淑太妃宫里,亲眼见这位公主疯了似的拔剑要冲去北境,被先帝死死按住,哭得嗓子都哑了。

“公主息怒,咱家只是……只是遵旨办事,我懂。”

南宫书韵突然笑了,那笑意裹着北境的风雪,“但这剑不能离身。”

她抬手解下剑穗 —— 那是用慕容澈的头发编的,黑与金绞缠,此刻冻得硬邦邦的。

指尖轻轻一扯,穗子上的冰碴落在雪地里,碎成八瓣,“剑穗给你,算我缴了‘利器’。

剑得带着 —— 镇北王的遗物,陛下该不会连这点念想都要夺走吧?”

李内侍的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

他瞥了眼远处宫墙,淑太妃的人肯定在暗处盯着。

可他不敢拦这位刚从北境杀回来的主儿,听说她在雁门关一刀削了蛮族可汗的脑袋,眼皮都没眨一下。

“公主说的是,是咱家糊涂了。”

他讪讪后退半步,“陛下在紫宸殿等着,请公主移步。”

南宫书韵没动,目光越过李内侍,落在宫门内那片朱红宫墙上。

十年了,她终于回来了。

可这里的雪再软,也盖不住墙缝里的血腥味。

“陛下在紫宸殿等我?”

她突然反问,声音带点嘲讽,“按祖制,长公主回宫述职,该在太和殿见驾才是。”

李内侍的脸更白了:“陛下说…… 紫宸殿暖和,适合与公主叙家常。”

“叙家常?”

南宫书韵笑出声,玄甲上的冰碴震落下来,“好啊,那就去紫宸殿。”

她转身时,玄甲的鳞片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像条即将择人而噬的龙。

穿过金水桥时,积雪没到脚踝。

南宫书韵走着走着突然停步,桥边汉白玉栏杆上,刻着她小时候的涂鸦 —— 歪歪扭扭的 “韵” 字旁边,是慕容澈画的小狼。

那时他们总偷偷跑到这里,他说要像狼一样护着她,她说要做他的王妃。

“公主,怎么了?”

李内侍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

她收回目光,指尖摩挲着玄甲的凹痕,“只是想起些旧事。”

进了紫宸殿偏门,李内侍突然停下:“公主稍等,陛下正与丞相议事,吩咐您在偏殿歇息片刻。”

他指着旁边那间陈设简陋的屋子,门窗漆皮都剥落了,“咱家先去通报。”

南宫书韵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出冷笑。

偏殿?

这分明是当年废太子住过的地方,阴冷潮湿,连炭火都没烧。

赵珩这是在告诉她,她这个从北境回来的公主,在他眼里和废太子没两样。

她推开偏殿的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墙角炭盆只剩灰烬,桌上茶盏蒙着层灰。

解下玄甲重重砸在桌上,甲胄与桌面碰撞的哐当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往下掉。

刚坐下没多久,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小宫女端着锦盒走进来,怯生生低着头:“长公主,淑太妃娘娘听说您回来了,特意让奴婢送件衣裳,说您穿惯了铠甲,该换换轻便的。”

南宫书韵抬眼,锦盒是上好的云锦做的,绣着缠枝莲。

打开一看,里面是件藕荷色宫装,领口袖边绣满菟丝花 —— 那是淑太妃最爱的花,象征着依附与顺从。

“淑太妃有心了。”

她拿起宫装,指尖划过冰凉的丝线,“告诉太妃,我在北境待久了,穿不惯这么软的料子,还是玄甲舒服。”

小宫女的脸瞬间涨红,捏着锦盒的手指发白:“娘娘说…… 说公主总穿铠甲,不像个女儿家,让您换上这个,陛下见了也欢喜。”

“陛下欢喜?”

南宫书韵笑了,笑声在空荡的偏殿里撞出回声,“我在北境杀蛮族的时候,陛下怎么不关心我像不像女儿家?”

她把宫装扔回锦盒,“回去告诉淑太妃,我的铠甲是用北境将士的血焐热的,比任何绫罗绸缎都金贵。

这衣服,留给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嫔妃穿吧。”

小宫女吓得扑通跪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公主饶命!

奴婢只是传个话……起来吧。”

南宫书韵的声音缓和些,“我知道不关你的事。”

她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放在宫女面前,“衣服我留下,但穿不穿,由我说了算。

回去告诉太妃,多谢她的‘好意’。”

小宫女连滚带爬地走了。

南宫书韵看着桌上的锦盒,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淑太妃这是在试探她,试探她是不是还像十年前那样,能被几件漂亮衣服哄住。

可惜,她早不是那个娇憨天真的公主了。

这时殿外又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侍卫服的年轻人低着头走进来,手里攥着用油布包着的东西。

“公主。”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北境独有的粗粝口音。

南宫书韵的瞳孔骤然收缩。

是秦峰的亲卫阿木,他怎么混进皇宫的?

阿木快步走到她面前,迅速解开油布,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羊皮,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还画着简单的地图。

“秦将军让属下带句话。”

阿木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激动,“北境的兄弟们都等着您回去,柳丞相的人己经开始调换雁门关的守军了,还扣了咱们三个月的军饷。”

南宫书韵盯着羊皮上的字,指尖微微颤抖。

柳丞相,柳承业,柳妃的父亲,赵珩最信任的外戚。

他果然动手了,在她回长安的路上,就开始动她的根基。

“我知道了。”

她把羊皮凑到烛火边,看着它慢慢蜷成灰烬,“告诉秦峰,按原计划行事,别冲动。

北境的兵,一个都不能少。”

“是!”

阿木用力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将军让属下给您的,说您看了就知道。”

南宫书韵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

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 “澈” 字 —— 是慕容澈的贴身玉佩,当年他送了她半块,自己留了半块,说要等她嫁给他时再合在一起。

指尖抚过玉佩上的刻痕,眼眶突然一热。

十年了,秦峰还记着这个。

“替我谢谢秦峰。”

她把玉佩贴身藏好,“让他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阿木走后,南宫书韵重新穿上玄甲。

冰冷的甲胄贴在皮肤上,竟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走到窗边推开条缝,看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

淑太妃的菟丝花,柳丞相的小动作,赵珩的冷遇…… 这长安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他们以为她在北境待了十年,早就成了只懂打打杀杀的粗人,以为她没了先帝庇护,没了慕容澈支撑,就只能任人拿捏。

可他们忘了,北境的风雪不仅磨粗了她的手,也磨硬了她的心。

雁门关的每一场仗都教会她:想要活下去,想要护住在乎的人,就不能有半分软弱。

她摸了摸腰间的 “裂冰” 剑,剑柄的羊皮被体温焐热了些。

慕容澈,你看,我回来了。

他们想夺走你用命换来的北境,想让我像菟丝花一样依附他们,可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殿外传来李内侍尖细的声音:“长公主,陛下有请。”

南宫书韵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风雪扑面而来,她迎着风雪,一步步走向紫宸殿。

玄甲上的冰碴在阳光下闪烁,像无数把锋利的刀。

这场仗,从她踏入长安城的那一刻就己经开始了。

而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