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难过的信
第一章 惊鸿照影
九月的大学校园，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日末尾的溽热，却也掺进了初秋清晨的微凉。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宁溪一手握着手机，看着导航APP上复杂的校园地图，一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豆浆，嘴里念念有词地找着去往《中国古典文学概论》教室的路。
她是大一新生，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同时也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迷糊。
“文华楼…文华楼…啊，应该是这边！”
她小跑着转向一条林荫小道，目光还黏在手机屏幕上。
突然，脚下被一块凸起的鹅卵石绊了一下。
“哎呀！”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的豆浆杯脱手而出，划出一道不甚优美的弧线。
杯盖崩开，乳白色的液体泼洒出去，不偏不倚，全浇在了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宁溪惊慌失措地站稳，抬头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极高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熨帖的灰色西裤。
此刻，衬衫的胸口和下摆处，正晕开一大片深色的、黏糊糊的污渍，几滴豆浆还顺着他质地良好的裤管往下滑落。
他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书和一个皮质公文包，显然也是要去上课的老师或工作人员。
男人的眉头微蹙，目光从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上移开，落在了罪魁祸首宁溪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沉静，没有立刻发作的怒气，但那种无形的、带着凉意的审视，让宁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对、对不起！
老师！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宁溪慌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就想上前去擦，但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手僵在半空，脸涨得通红。
许青阳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小鹿的女孩，她的马尾辫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惊吓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显得格外……鲜活。
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沉静寡言的研究生或循规蹈矩的同事完全不同。
他沉默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但没有去擦，只是简单地揩了揩手指上溅到的几滴。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没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像初秋的溪水，清冽却带着凉意。
“下次走路看路。”
说完，他不再多看宁溪一眼，绕过她，继续朝着文华楼的方向走去，仿佛只是被一滴无关紧要的雨水打湿了衣角。
宁溪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包皱巴巴的纸巾，看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后怕。
“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得罪了老师……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好惹……”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多想，捡起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再次朝着教室冲刺。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阶梯教室，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时，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她拿出课本，暗自祈祷刚才那位“受害者”千万别是这堂课的老师。
然而，老天爷似乎偏偏要跟她开玩笑。
上课铃响，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那件被豆浆玷污了的白衬衫，虽然他似乎简单处理过，湿痕不再那么明显，但仔细看，那片不规则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他走上讲台，将书和公文包放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近百张陌生的面孔。
宁溪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中国古典文学概论》的老师，我叫许青阳。”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瘦劲清峻，一如他本人。
“现在开始点名，认识一下。”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比刚才在室外听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具穿透力，那种冷静自持的语调，让喧闹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宁溪把头埋得低低的，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宁溪。”
清冷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
“……到。”
她几乎是哼出来的。
讲台上的目光似乎在她这个方向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点下一个名字。
整堂课，宁溪都如坐针毡。
许青阳讲课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内容深入浅出，但他语调平缓，很少有大大的情绪波动，眼神也总是淡淡的，仿佛与台下这些蓬勃的生命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学生们听得认真，但课堂气氛算不上活跃。
宁溪偶尔偷偷抬眼看他，看着他被豆浆弄脏的衬衫，心里五味杂陈。
她注意到他讲课间歇，会不经意地用手按一下胃部，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老师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下课后，宁溪磨磨蹭蹭地等到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气走到讲台前。
“许老师……”她小声开口，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许青阳正在整理课件，闻声抬起头，看到她，眼神里没有意外，依旧是那片沉静的深海。
“有事？”
“那个……早上，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宁溪深深地鞠了一躬，“您的衬衫……我、我赔给您吧！”
“不用。”
许青阳干脆地拒绝，“一件衬衫而己。”
“可是……我说了，不用。”
他的语气没有加重，但那份不容置疑让宁溪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顿了顿，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以后走路小心点。”
“……是，谢谢老师。”
宁溪讷讷地应道，看着他拿起东西离开教室，背影清瘦而孤首。
第一次交集，始于一场狼狈的意外，和他看似冷漠的宽容。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由此开始转动。
几天后，宁溪在学生会帮忙，恰逢学院组织青年教师与新生代表的座谈会，名单里赫然有许青阳的名字，而负责联络老师的，正是宁溪。
她硬着头皮加了许青阳的微信，发送会议通知。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茫的雪山，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回复她的消息也言简意赅，只有一个“收到，谢谢。”
座谈会那天，许青阳准时到场，坐在角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偶尔发言，也是言简意赅，切中要害。
休息间隙，宁溪作为工作人员给大家倒水，轮到许青阳时，她发现他面前的矿泉水瓶盖都没有拧开。
他似乎没有动的意思，只是看着窗外，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鬼使神差地，宁溪拿起那瓶水，轻轻拧开瓶盖，放回他面前。
许青阳收回目光，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
他低声道。
“不客气，许老师。”
宁溪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他那冰封般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极轻微地融化了一角。
宁溪抱着会议材料走出大楼，傍晚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回想起许青阳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
这个高冷又似乎带着点秘密的老师，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难以接近。
而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写下一个冒号。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宁溪一手握着手机，看着导航APP上复杂的校园地图，一手捧着一杯温热的豆浆，嘴里念念有词地找着去往《中国古典文学概论》教室的路。
她是大一新生，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同时也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迷糊。
“文华楼…文华楼…啊，应该是这边！”
她小跑着转向一条林荫小道，目光还黏在手机屏幕上。
突然，脚下被一块凸起的鹅卵石绊了一下。
“哎呀！”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手中的豆浆杯脱手而出，划出一道不甚优美的弧线。
杯盖崩开，乳白色的液体泼洒出去，不偏不倚，全浇在了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宁溪惊慌失措地站稳，抬头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极高的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熨帖的灰色西裤。
此刻，衬衫的胸口和下摆处，正晕开一大片深色的、黏糊糊的污渍，几滴豆浆还顺着他质地良好的裤管往下滑落。
他手里拿着几本厚厚的书和一个皮质公文包，显然也是要去上课的老师或工作人员。
男人的眉头微蹙，目光从自己惨不忍睹的衬衫上移开，落在了罪魁祸首宁溪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沉静，没有立刻发作的怒气，但那种无形的、带着凉意的审视，让宁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对、对不起！
老师！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宁溪慌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就想上前去擦，但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手僵在半空，脸涨得通红。
许青阳看着眼前这个脸颊绯红、眼神慌乱得像只受惊小鹿的女孩，她的马尾辫因为刚才的奔跑和惊吓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显得格外……鲜活。
与他平日里接触的那些沉静寡言的研究生或循规蹈矩的同事完全不同。
他沉默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但没有去擦，只是简单地揩了揩手指上溅到的几滴。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感。
“没关系。”
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像初秋的溪水，清冽却带着凉意。
“下次走路看路。”
说完，他不再多看宁溪一眼，绕过她，继续朝着文华楼的方向走去，仿佛只是被一滴无关紧要的雨水打湿了衣角。
宁溪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包皱巴巴的纸巾，看着他挺拔却冷漠的背影，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后怕。
“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得罪了老师……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好惹……”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多想，捡起空豆浆杯扔进垃圾桶，再次朝着教室冲刺。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进阶梯教室，在后排找了个空位坐下时，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她拿出课本，暗自祈祷刚才那位“受害者”千万别是这堂课的老师。
然而，老天爷似乎偏偏要跟她开玩笑。
上课铃响，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是那件被豆浆玷污了的白衬衫，虽然他似乎简单处理过，湿痕不再那么明显，但仔细看，那片不规则的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他走上讲台，将书和公文包放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近百张陌生的面孔。
宁溪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这学期《中国古典文学概论》的老师，我叫许青阳。”
他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瘦劲清峻，一如他本人。
“现在开始点名，认识一下。”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比刚才在室外听到的更加清晰，也更具穿透力，那种冷静自持的语调，让喧闹的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宁溪把头埋得低低的，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宁溪。”
清冷的声音念出了她的名字。
“……到。”
她几乎是哼出来的。
讲台上的目光似乎在她这个方向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点下一个名字。
整堂课，宁溪都如坐针毡。
许青阳讲课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内容深入浅出，但他语调平缓，很少有大大的情绪波动，眼神也总是淡淡的，仿佛与台下这些蓬勃的生命隔着一层无形的壁垒。
学生们听得认真，但课堂气氛算不上活跃。
宁溪偶尔偷偷抬眼看他，看着他被豆浆弄脏的衬衫，心里五味杂陈。
她注意到他讲课间歇，会不经意地用手按一下胃部，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许老师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这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下课后，宁溪磨磨蹭蹭地等到其他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才鼓起勇气走到讲台前。
“许老师……”她小声开口，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许青阳正在整理课件，闻声抬起头，看到她，眼神里没有意外，依旧是那片沉静的深海。
“有事？”
“那个……早上，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宁溪深深地鞠了一躬，“您的衬衫……我、我赔给您吧！”
“不用。”
许青阳干脆地拒绝，“一件衬衫而己。”
“可是……我说了，不用。”
他的语气没有加重，但那份不容置疑让宁溪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顿了顿，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以后走路小心点。”
“……是，谢谢老师。”
宁溪讷讷地应道，看着他拿起东西离开教室，背影清瘦而孤首。
第一次交集，始于一场狼狈的意外，和他看似冷漠的宽容。
然而，命运的齿轮却由此开始转动。
几天后，宁溪在学生会帮忙，恰逢学院组织青年教师与新生代表的座谈会，名单里赫然有许青阳的名字，而负责联络老师的，正是宁溪。
她硬着头皮加了许青阳的微信，发送会议通知。
他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空茫的雪山，朋友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回复她的消息也言简意赅，只有一个“收到，谢谢。”
座谈会那天，许青阳准时到场，坐在角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倾听，偶尔发言，也是言简意赅，切中要害。
休息间隙，宁溪作为工作人员给大家倒水，轮到许青阳时，她发现他面前的矿泉水瓶盖都没有拧开。
他似乎没有动的意思，只是看着窗外，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鬼使神差地，宁溪拿起那瓶水，轻轻拧开瓶盖，放回他面前。
许青阳收回目光，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谢谢。”
他低声道。
“不客气，许老师。”
宁溪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他那冰封般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极轻微地融化了一角。
宁溪抱着会议材料走出大楼，傍晚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她回想起许青阳最后看她的那一眼，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
这个高冷又似乎带着点秘密的老师，好像……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难以接近。
而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写下一个冒号。